第5章 第5章
一顿饭，从傍晚吃到夜间。
春日夜晚凉风习习，上官允宸搀扶着喝醉的莫茹绫，走在越发空旷的街道上，原本上官允宸打算用马车送她的，却被她狠狠拒绝了。
两人在前面走，辰王府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小秋一脸欣羡地看着，一晚上姨母笑都没散。
心想着，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个对小姐好的人，真好。
但此时莫茹绫可并不如小秋想得这么幸福，反而有些烦躁。
“王爷，我自己能回去，你就不必送了。”
“夜深露重，本王还是亲自送你回去才放心。”
“……”莫茹绫双眼直勾勾盯着上官允宸，双夹红扑扑地，给她平添了几分少女感，半响，嘿嘿傻笑起来，“不放心什么？就您这身子骨的，我一下能打八个。”
莫茹绫步履歪斜地倚靠着上官允宸，说着，给他笔划一个八字，继续傻笑。
上官允宸掩去心中苦闷，浅笑浮上，这么说，我倒是更不放心被你揍的人了。
月色当空，凄白月光将两人身影拉得斜长，树枝被风吹拂互相摩擦，发出沙沙之声。
莫茹绫抬头望了望天，对着天空做了个举杯的姿势，“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随后，一饮而尽。
眼神愈渐迷离，她可能是真的醉了，京中的酒真好喝，绵软回甘，但她更怀念军营时与将士们喝的烈酒，一路下肚，带着灼热感，在胃里暖出一团火来，让人不再觉得冷。
能醉一醉很好，她有时甚至不知自己能这样醉上几回，会不会哪日就如父母兄长一般，再也不醒。
她傻呵呵地笑着，也不知在高兴什么，就是想笑。
上官允宸被她感染，也跟着笑着，“卿卿为何如此高兴？”
莫茹绫看了看他，在上官允宸脸上摩挲了两下，“美酒佳肴，美人作伴，何不快哉？”
上官允宸听后哭笑不得，“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怎么不记得，你不就是千秋殿中的受气小哭包吗？”
……
你居然记得。
虽然被接了短儿，但上官允宸并不恼，反而笑得越发温柔。
已醉的莫茹绫当然不知上官允宸在想什么，只是继续朗声道：“王爷，不是我说您，您当时那么大个子，躲我身后，丢……呜呜……你堵我嘴干嘛？”
我再不堵你嘴估计明日整个皇城都知道本王的糗事了。
小秋在后面远远望着前面又笑又闹的两人，眼睛都笑没了。
对身旁赶车的车夫道：“王爷跟小姐还真是般配呢，你说是不是？”
自从坐上这马车，车夫一直安静不说话，大多是小秋自言自语，她也挺奇怪为何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少年能这么沉稳，但他是辰王府的下人，小秋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次其实她也没想车夫能回答，但话音刚落，车夫明显从怔愣中回神，轻轻咳了下，“……是。”
小秋还沉浸在莫茹绫未来生活的假想中，余光无意撇了眼身旁车夫，只见他猛地看向右上方，神色一紧。
小秋：“怎么了？”
车夫顿了顿，压了压帽檐，“没，没什么。”
这个小插曲完全没在小秋心中留下印记，最后还乐呵呵地哼唱起来，直到把莫茹绫送入房中，替她拾掇好一切，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繁星。
“老爷，夫人，少爷，你们放心吧，小姐一定会幸福的。”
夜色沉浓，一切都进入安眠。
次日。
朝堂之上。
大臣分站两排，等着皇帝到来，往日大臣们在殿外一阵寒暄过后，进到殿中几乎都是沉声不语的，今日殿中却热络几分，如锅中沸水，里面都沸腾了，锅盖之上却只有寥寥热气蹿出。
让气氛如此热浪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太子身后的辰王上官允宸，平时这位闲散王爷是不太上朝的，皇帝也由着他，而今日居然能在早朝见到这位闲散王爷，大家都感觉是不是在做梦，于是纷纷上前恭维几句，上官允宸也一脸笑意地一一回过，只不过，身前的太子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的到来惊动朝堂，就连皇帝第一眼看到这个六皇子在下面的时候，都震惊了一下。
“允宸？”
“拜见父皇。”被点名的辰王上前行礼。
皇帝不禁怀疑自己，“朕今日是眼花了？”
“父皇清明朗目，身体康健……”
“好了，好了。”皇帝抬手制止他。
嘴上说着好，眼神却在往莫茹绫那边瞟。
而此刻莫茹绫正眼观鼻鼻观心，明明感受到正元帝频繁的目光，却不敢抬头看，她怕被皇帝看出什么。
在第一眼看到上官允宸在场时，她一瞬想起昨晚一起吃饭的场景，还似乎对辰王说了拒绝之话，但具体是什么，过后又是怎么回将军府的，她脑中情景断断续续不甚清晰，问了小秋，那丫头只在一旁傻笑，不肯多说。
根据正元帝的态度，她也在心中揣摩，难道能是因为我在，所以辰王殿下才来上朝的？怎么可能？
很快就被自己给否定了。
继续装作浑不在意，杵在一众大臣之中。
议事开始，吏部尚书许丙钿出列，“禀陛下，今早得到消息，半月前领命到凤楼郡的太守左青在途经古洛县时被土匪所杀。”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连皇帝都微睁大了双眼。
凤楼郡是地处北部边境的城郭，在北牧侵犯时损失惨重，后被莫茹绫再次夺回，一月后京中再次派去一名朝臣到凤楼郡上任，希望他能修复战争对凤楼郡的重创。
而这个左青原在都察院中为一名小小的都察御史，此次被任命为一方太守，明升实降，宁可在京中当一名小官吏，也不愿做贫郡父母官，但圣旨已下，他只能动身。
谁成想，还未到凤楼郡就被山匪杀害，可见山匪猖獗，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皇帝震怒拍案：“岂有此理，大胆匪寇竟能猖狂至此，一郡太守也是说杀就杀的？还有没有王法？”
许丙钿跪下：“古洛县官员已经在全力捉拿匪寇，但奈何匪寇都是流动作案，居所十分隐秘，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正元帝：“困难？高官厚禄地养着他们是干什么的？就是这样为朝廷效力的？告诉他们，半月之内若抓不到凶手，让他们与左青作伴去吧。”
许丙钿颤颤巍巍地点头叩地：“是！”
随后又上报了些事宜，正元帝揉按了几下太阳穴，一脸疲惫。这些时日正元帝越发精神不济，经常头痛半宿，只能靠国师炼制的清神丸入眠。
要说正元帝为何这般头痛，也不是没有原由的。
自从他继位以来，边境战事不断，特别是北方游牧民族，他们资源缺乏，人却异常骁勇善战，经常来犯，让正元帝头疼不已，而北边边境一直是由莫家军守护的，五年前莫震战死，接替莫震的长子也被人毒害，现在北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新晋将军莫茹绫了。
经过多年战事，国库虚空，一切百废待兴，但放眼望去，可信之人，能用之人，寥寥无几，最后，正元帝只能暗暗叹出一口气，示意身旁太监，无事退朝。
大臣们鱼贯而出，莫茹绫跟着人群向前走，感觉右手被人攥了下，紧接着又松开，她多年的习武经验让她猛地向后挥拳，而在看到身后是何人时，虎虎生风地铁拳生生在辰王鼻间处停了下来。
发丝向后飞去，又落下，上官允宸脸上没有一丝惊吓，反而笑意盈盈。
在他们身后的大臣看着这一幕，都感觉脸上疼痛，仿佛被拳风扫过的是他们，若他们是单纯的君臣，明日上朝定能参莫茹绫一本，但此时他们已被皇帝赐婚，显然是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嘴，只能把耳朵全竖起来，放慢脚步经过二人身侧。
莫茹绫连忙跪地：“请王爷责罚。”
低着头，众人看不出莫茹绫什么神情，更不知道此时莫茹绫已经在心中把辰王骂了八百遍。
上官允宸半蹲下身子讲莫茹绫扶起，在碰到莫茹绫手掌时，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一个纸包被塞进掌心，莫茹绫疑惑看去。
“这是？”
上官允宸略微倾身，贴近莫茹绫耳侧，“今日可有头疼？这包梅子生津开胃，能缓解些不适。”
……
说来也是丢人，平日在营中与将士喝上几碗都照样打仗，昨晚怎的就喝了一壶就醉意深浓了？
但很快上官允宸解答了她的疑惑，“卿卿有所不知，昨日我们喝的是北疆进贡的青葡酒，味甘爽口，但后劲儿十足，可比北边的酒烈多了，卿卿醉了也是正常。”
莫茹绫脸色变了几变，咬着后槽牙道：“多谢王爷解答。”
上官允宸笑答：“何必与我客气，以后还有更多好吃好玩的等着卿卿与我分享。”
莫茹绫：“多谢王爷抬爱，只怕臣无福消受。”
上官允宸食指轻贴莫茹绫嘴唇：“卿卿此言差矣，你是本王将来的王妃，定然福泽绵长。”
莫茹绫：“……”
一来一回间，朝中大臣全部走出明坤殿，只有太子在两人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双手交抱在胸前，怒目斜视着腻腻歪歪地两人，在经过时“哼”了一声，大步迈出。
上官允宸看着太子背影，欣然一笑。
莫茹绫眼皮耷拉着，“王爷在太子殿下面前演这出所谓何意啊？”
上官允宸对着莫茹绫挤了下眼睛，风流魅惑意味瞬间飘散，柔声道：“本王当真冤枉。”
还不等莫茹绫再说什么，吴公公声音从背后传出，喊住两人。
“王爷，将军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