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螳螂捕蝉
这一天清晨,玉县的大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荡妇游街,几十年也遇不见一次。
水红被绑在马车上,身后竖着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不守妇道,罪当沉塘。围观的人纷纷唾骂着,还有人往水红身上扔烂菜叶,泼泔水。更有玉县守寡多年持有贞节牌坊的寡妇们站在街上怒骂。
围观群众里也有很多不留山的人,当周围不知情的民众问起来时,他们会搭上一句话。
“背汉偷情,还偷了东洋人,呸,下贱!”
“是呀,之前东洋人的武馆打人事件还记得吗?”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当时水生都快被打死了,还是肖寨主去踢馆,灭了整个武馆才救出了水生。”
“啊呸!这个贱人出身不留山,勾引主子的大伯子,这还不算,偷人偷到仇家头上去了,沉塘算是罪有应得。”
“你看你看,她那样子,还挺倔强。”
在人们的议论纷纷中,前面有人开始敲锣,铜锣鸣过几声后,又换到下一条街游行示众。后面很多人都跟着游行的马车走。水红被这样展示了一上午,接近正午时分,就被带到玉县的玉水河岸边。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高声宣说水红的罪行,几个壮汉将水红从车上拉下来,装进一个大铁笼子里。
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在一声“沉塘!”的宣告后,装着水红的大铁笼子被众人合力推入了玉水河中。河流湍急,大家眼看着铁笼子沉下去,久久无人散去。
肖凌也在人群中,不散去怎么行,这只是开始,于是她对春柳嘀咕了几句话,春柳点点头便走到人群中找到一个汉子,说了几句话。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河里,没人注意到肖凌。
忽然间一个大汉站出来喊道:“罪妇已经沉塘,不消一会儿就会死去。各位父老乡亲,死人晦气,河边阴气太重,为了避免惹上污秽傻气请大家尽快散去吧。”
众人如同醍醐灌顶,马上快速离开了。肖凌也示意自己人离开,自己则带着春柳还有石奋斗,水生隐藏在岸边的草丛里观察情况。
果然没多久,对岸扑通扑通一连跳下去三个人,他们潜入水底后,大概有十多分钟的样子才慢慢地冒头了。下去三个人,浮上来四个人,果然有水红。
“寨主,我们要不要上?”石奋斗问。
肖凌拍了他一下:“石娃子,你上去要干什么?”
“寨主,水红被她的同伙救了,那东洋人凭什么救她,我这几天和水生聊天越想越不对劲,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东洋人啊?”
石奋斗的警惕意识上来了,肖凌心里很高兴,面上笑了笑。
水生也附和着说:“寨主,这可不是俺公报私仇,您看看这事儿简单吗?”
肖凌说道:“我早就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了,如今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们了,水红应该是东洋人,她从很小就被安插在不留山上了。”
春柳不懂,问:“为什么呀?不留山早前的话在老寨主手里经营得并不是很好,听吴大娘她们说之前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东洋人把水红安插在山上目的是啥?”
这话说完,三个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肖凌,寻求一个解释。
肖凌便说道:“你们知道将军为什么要和东洋人合作开矿吗?知道我为什么让戏园子的堕爷请摸金倒斗的树先生吗?”
三个人都很茫然地摇着头。
石奋斗说:“将军开采玉矿我知道。咱们玉县就是以出产美玉闻名的,但是这几年封矿了,一直没有挣钱的好路子。我听说东洋人有先进的机器,可以继续挖掘开采。”
肖凌听后摇摇头:“不。这是东洋人的借口,也是将军的借口。实际上,我们不留山混进来不止一个东洋人奸细,只是水红隐藏得深,她是内应。他们的目的是不留山下的古墓。”
“古墓?”三个人齐声惊叹。
肖凌继续说道:“是的。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据说不留山下的古墓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更有古人留下的杀人于无形的奇书法术,只是不知道这下面埋着谁。”
三个人听后都觉得十分惊奇,水生忽然说道:“天呐,我好像懂了。”
春柳问他:“你懂了,懂什么了?”
水生说道:“我身上家传的玉其实是东洋人的一个由头,他们想借着我然后挑战不留山,进而霸占山头。谁想到寨主英勇,直接把武馆给灭了。”
肖凌点点头:“这就是东洋鬼子的狼子野心。你们一定要记住,这辈子要保护我们老祖宗的土地,财产。”
“妈的,小鬼子简直不要脸至极。”石奋斗骂道。
“你们三个年纪还小,但是心里一定要有大是大非,要对这些时刻想着抢劫别人家宝贝的强盗打起万分的警惕。”肖凌叮嘱着。
“是!”三个人齐刷刷回应着。
“寨主寨主,你看他们要跑了。”春柳指着对岸那几个人说道。
石奋斗刚要冲出去,被肖凌按住了:“别动,水红是个老练的特务。你们看她被沉塘了快一个小时竟然还没有憋死,说明她水下闭气的功夫是专业训练出来的,她是个狠辣的角色,一定会提防我们在后面追踪的。”
“有啥了不起的。”水生说,“水下憋气,俺能憋一个小时多呢,山上的弟兄们能憋一个小时的很多呢。”
“不要莽撞,一会儿我们悄悄跟上去,沿着脚印跟着,看看到底是哪路鬼怪救走了水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肖凌说道。
几个人眼看着水红他们消失在对岸,然后才悄悄抄野路到了河对岸,一路按照脚印追着追着到了一片树林。
“寨主你看!”春柳指着前边说道。
肖凌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人被吊死在树上。肖凌脸色忽然一变:“怎么回事?过去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在吊死的人附近,还躺着七八个人。肖凌翻了翻尸体,确信这些人都是东洋人。
有几个身上是湿漉漉的,应该是下河救水红的人。可这些人全都被干掉了,唯独不见了水红。
“这是咋回事?谁干的?”石奋斗摸不着头脑。
肖凌在周围察看了一下,发现这里的脚印很混乱,看来有另一伙人先埋伏在此了,那会是谁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肖凌当即决定赶紧撤出这里,不要惹到什么麻烦,于是带着几个人便离开了。
肖凌让石奋斗和水生先回到不留山,自己则带着春柳去了县城司令部。当她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修隽后,修隽也懵了。
“不是你的人做的?”肖凌问。
修隽摇头:“我也想知道水红的真实身份,没必要半路截胡啊。”
“那就奇怪了,会是谁呢?”
修隽:“有没有可能是景仁呢?”
“我也想过,可景仁是个翻译,怎么有本事做这件事?再说了,如果是东洋人,怎么会自己杀自己人。要说下水救人的是景仁我信,最后树林杀人的我不信是东洋人。”肖凌否定了修隽的猜想。
两个人在屋内来回转,最后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作罢。
“今天你还回山上吗?”修隽问。
“不了。明天迎接小鬼子进城,我让石娃子回去跟刀疤刘一起守好山寨,免得鬼子弄点什么釜底抽薪的诡计。明天我带着集市上几十号兄弟观看观看就得了。”
“也好。这边的事我来安排,你那山是块肥肉,一定要看紧了。”
这夜,肖凌住在了县城司令部,这一晚上睡得十分不好,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和小鬼子火拼了,一会儿梦见自己穿回现代了,一会儿梦见自己和修隽结婚了,还有自己穿着军装上战场杀敌,吹起冲锋号角了。
还没等天亮,肖凌就醒来了,她在房间走了几圈后,听见隔壁有动静,大概修隽也醒来了。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四点多,看来修隽也没睡好。
肖凌走出自己的房间,看见隔壁修隽的房间灯光亮着,便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修隽说:“你也醒了,进来吧。”
进到屋子,肖凌看见修隽的桌子上摆放着地图,是玉县的地图。
“现在是聊合作,你怎么还看起作战地图了?”肖凌说。
修隽笑笑:“有时候我觉得两军对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阴奉阳违。东洋人什么德行,我们在文武堂的时候都听教官讲过,说实话和他们合作简直是折磨我,可即便这样,这出戏也得这么唱下去。”
肖凌坐下,指着地图上不留山的位置说道:“假如到了撕破脸那天,一定要想办法把鬼子们全部引诱到我不留山上,我给这帮牲口准备了大礼。”
修隽走到肖凌近前,看着她手指的位置,说道:“那样也好,对全县城的百姓来说避免了直接参与到战火中。”
肖凌和修隽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肖凌问:“东洋人几点进城?”
“上午九点。你困不困,要不要补个回笼觉?”修隽问。
肖凌摇头:“我可睡不着。”
“要喝咖啡吗?”修隽问。
“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我二哥给我带来的。”
“那就来一杯吧。”
浓热的咖啡,香气盈满了房间,两个人一边品尝一边看着天缓缓地亮了。外面士兵的操练声传进来,肖凌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
早饭也没怎么吃,肖凌心里有些委屈,可委屈有什么用呢,她来到了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眼看着很多事的发生也无能为力。这或许是每个赤子内心最深的痛。
一切就绪,齐副官过来请他们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在玉县城门处,街道两旁站满了群众,戏园子的舞龙舞狮队都已经就位,就等着时间一到,请君入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