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安启四十七年,冬,十一月初一。
天子脚下洛阳城,白雪皑皑,落雪纷纷,冷风呼啸,家家户户闭紧了房门,一家老小坐在火堆旁聊着陈年旧事或新鲜事。
比如这一家,中街卖布匹也接定制的裁缝一家。
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里,一家七口在厨房围坐在火堆旁。
这一家已经有四代人了,虽说有四代人,家里人却不多,已经连续十多代是一脉单传了,家里的五姑娘上半年刚嫁出去了,目前坐在火堆旁的七个人,最大的已过花甲之年,最小的才一岁不到,是个姑娘,被她母亲抱坐在怀里。
“当今圣上不是先帝的亲子……他怎么当上皇帝的啊,爷爷,您……”
“慎言。”老爷子已过花甲之年,身体却还算硬朗。
“爷爷,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是百姓都知道陛下不是先帝的亲子吗?”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做甚。”他爹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再说,那是当今陛下!当今明白吗?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
“爹……这天寒地冻的也没谁会出来偷听什么吧……”讪笑。
“咳咳。”老爷子咳了两声,“其实说说也不是不可以……”
“爹?!”
“爷爷~”
“你先说你怎么突然想听这个了?”老爷子问。
“前段时间魏国公府的孙夫人不是生了吗,我去送他们定做的衣服时听了一耳朵……”小伙子挠了挠头。
“好好的怎会说起陛下……”中年人皱眉,又对老爷子说,“健儿不知轻重,爹您也糊涂了吗?”
“不妨事,当今陛下不是先帝的亲子大家都知道,但有些事不说清楚,到今后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老爷子叹气。
“听说小世子要被过继给太孙……好好的干嘛要过继过去……他们说是老国公现在想把江山还给容家……老国公夫人不是当初的安平公主嘛……”小伙子压低声音说出他在魏国公府听到的消息。
“胡说八道!”老爷子气得咳了好几声,“当今陛下不是先帝亲子却也是皇家血脉!”
“消消气,火气别那么大……”坐在老爷子旁边的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爷爷……”
老爷子平复了一下心情:“那是很长一段往事了……”
永和三年,夏,天灾不断,边境连连被敌国所破,众王爷接连战死,永和帝携所有满十五岁的皇子亲征,留在宫中的孩子只有一个六岁的小皇子和一位待嫁的公主,三朝元老林宰相监国;战争异常惨烈,皇子接连战死,无数将士埋骨沙场,但在众多将士的努力下,失去的土地还是被一点点拿回来了……那时候已经是永和七年了,四年间,人们只知道边境没破,陛下守着那里,其他具体状况如何却是不知道的,陛下没有传消息回来……四年间林宰相将国内事物处理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然后聊聊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然而……就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晚上……永和帝被刺杀了……
永和七年,秋,九月三日,那天难得是个晴朗的日子,风吹得人也很舒服,几乎全城百姓都自发到了城门外,皇后带着两个孩子,林宰相带着所有官员,他们站在城门前中央的位置,两边是激动的百姓,远远的就看见军队往这边过来,人们更激动了,待军队近了,人们才发现情况不对……一片肃穆……领头的是魏将军……他下马,什么也没说就跪了下去,身后的将士跟着跪了一地,军队中央是十几个安静的轿子……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心凉了一瞬或者更长……
天空一下就阴了,狂风四起,暴雨倾盆而下,随后电闪雷鸣……不知是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是大大小小的抽泣声……
“所有人都说为什么死的不是魏将军……我当时也这么认为……”老爷子颤抖着声音,泪流满面……我们伟大的陛下啊……“可后来……”
“爹……”
“爷爷……”
后来是各种流言蜚语……陛下下葬,十岁的新帝念和帝登基后,林宰相便让魏将军去了边境,不得诏,不得回。
百姓愤懑,皆说要让魏将军陪葬,更有人说魏将军就是杀害永和陛下的凶手,各种恶意直冲魏将军……林宰相挡住了那些恶意,边境需要人镇着。
然后就有了林宰相和魏将军一起谋害永和陛下及其皇子,扶持小皇子做傀儡皇帝的谣言……
“林宰相以死绝了那些谣言啊!!!咳咳咳!!!”
“老头子!!!”
“爹!!!”
“爷爷!!!”
“呜哇哇哇-----”
“咳咳……没事……”老头子抹了把眼泪,他至今还记得宰相说的那些话……
老夫入仕途已有四十八载,顺治十三年得顺治陛下信任提拔,官拜宰相,兼太傅;历经兴发、永和二帝,得永和陛下信任,监国四年;如今念和元年,四十八载,殚精竭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陛下、无愧于百姓,更无愧于心!关于魏将军,万望各位记住,炎国从开国至今五百八十二载!边境皆是由历代魏将军镇守!如今魏家,就只有那一根独苗了!今谣言四起,老夫以死绝它!
“……林宰相……自戮与他相府门前……咳咳……”
“爹……”
“……爷爷,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要说!史书上怎么记的?宰相是病死的!可他明明是被我们逼死的!”
念和二年,又是天灾不断,念和陛下在赈灾途中,遇刺身亡。
各地□□,纷纷在传:天亡炎国。
魏将军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镇压暴民,让太后从旁支找了个孩子过继过去做皇帝……
“便是如今的安启帝了……”
“哦……那怎么要把小世子过继过去……”小伙子呢喃。
中年人瞪了小伙子一眼。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摇头,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安启五十七年,安启帝退位,太孙登基,新帝改年号为平顺。
平顺八年,安启帝,崩。
平顺十年,平顺帝退位,太子登基,新帝改年号为永安。
永安三年,魏老国公,逝世。
纯白的空间里,黎灼和陆澈面面相觑。
黎灼开口:“林宰相?”他记忆还是有些混乱。
陆澈沉默一瞬道:“黎灼道友,那是幻境试炼。”
黎灼眼神迷茫,幻境里他作为魏国公一生戎马,魏国公的记忆居然挤开了他在魔界一百三十多年的记忆。
幻境试炼,心境试炼。
黎灼回过神来,眼睛亮了起来,这不就是他所求吗?!
只是如今,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灼疑惑的眼神望向陆澈。
陆澈摇摇头,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按理说历练通过后就该得到日月晷盘了,若是没通过就该出现在一开始被拉进历练的地方啊。
两人相顾无言。
黎灼感受了一下身体,发现在这里可以动用魔力,不知道能不能用力量将这片空间振开,但是又觉得……在正道修士面前用魔力不太好吧?
“吱吱——”黎灼怀里的小貂又在叫唤。
陆澈道:“其实,你那小家伙有点像是福兽。”
“福兽?”
“可以为主人带来好运的福兽,一般主人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所以我想要进到幻境锻炼心性,他就把我送到了幻境里面?”黎灼捧着福兽亲了它一口,“我还想再来!幻境里的记忆蛮有意思的。”
“黎灼道友……”陆澈想要制止,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拿到日月晷盘然后走人。
两人中间突然出现水滴,水滴扩大变成水潭,将两人分隔两岸,水潭清澈见底,最底下是一个发着柔和青色光芒的物体。
方正成盘,边缘刻有时间刻度,太极图案凸起,平浮与盘上,圆珠浮于太极之上,有黑白二色光绕珠游曳,除黑白二色光外,总体青铜色无一杂色,那,就是日月晷盘了。
陆澈眯眼,看向对岸的黎灼,黎灼正新奇地看着一切发生。
黎灼喊话:“陆澈道友,这是什么?”
他指地下的日月晷盘。
陆澈不答,跃下水去。
看起来小小的水潭是一个传送阵,这里并不是水潭,而是深海,陆澈不得不用灵力护住自己。
周围是可以发光的深海动植物,各种各样的鱼和水母围着陆澈打转,时不时的触碰陆澈的灵力护罩,被它们碰到的地方灵力便会消失,护罩会出现一个缺口。
陆澈不得不用灵力把那个缺口补上,未知的生物,最好还是不要让它们近身。
陆澈绕过那些看起来危险的生物,向下潜去,靠近目标日月晷盘。
更深处,更深处,更深处……
明明它就在那里,却怎么也碰不到它。
水潭边的黎灼看见陆澈跳下去就在发呆,觉得莫名其妙,突然灵光一闪,莫不是进入了幻境?
黎灼也跳进水潭,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他问怀里的小家伙:“怎么回事?”
小家伙指了指水潭下面,黎灼看着下方的阵盘,下潜靠近,即将触碰到时,刺目的白光亮起。
黎灼勾起嘴角,幻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