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圣旨
她联想起之前嬷嬷提到的避子汤，如果嬷嬷知道公主是天生石女，不可能还给她喝避子汤，也就是说嬷嬷连同给她下命令的人，都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因为这样，她深深体会到了绿绮的惶恐不安，公主当年竟然将这样一个秘密以纸条的形式告知给刘时明，也不知道她是太傻还是太自信。
绿绮死后，周围的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依然是同一个公主府，同样的景致，却有一层蒙蒙的灰色笼罩上整个府邸，姜茗走在其间，心里有些茫然，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就在她失去目标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音依稀耳熟，好像是那个嬷嬷。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就在角落里听到了两个下人的窃窃私语，“公主是不是疯了？”
“嘘——这话可不敢瞎说。”
“公主竟然就那样直接把李嬷嬷杀了，这满府上下谁能想到啊？”
“是啊，好像自从驸马身亡的消息传回京以后，公主就变了。”
“还不止李嬷嬷呢，平日里跟李嬷嬷亲近的那几个也都被——”
“听说刚才前院传来了消息，驸马定罪了。”
“是通敌——”
“嘘—— 别说出来，被公主听到咱俩就都完了。”
“这里没人，应该没事吧？”
“小心隔墙有耳。公主不肯相信驸马会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已经有点不正常了。我听里面的小丫头说，陛下明言不准让驸马下葬，公主非要在府里偷偷给驸马送葬，李嬷嬷不同意，还扬言要进宫告诉陛下和娘娘，结果就被公主当场斩杀了。”
“在府里送葬？府里怎么送葬？！”
“公主好像要趁着夜深在府里给驸马出殡，你想想这事多不吉利啊，可是现在李嬷嬷死了，这满府上下谁敢跟公主做对？谁都怕成为公主的下一个剑下亡魂，看这样子，出殡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可这事要是被发现了……公主怎么这么想不开？就算驸马获罪了，也没人奈何得了公主府，她这是自寻死路——”
“嘘——！快闭嘴！！”
“这事也太荒谬了，不行……这府里是不能待了，你帮我想想办法，我得离开这公主府，至少得避开这段时间。”
“我也想啊，可是咱们的身契都在这府里，还能跑到哪里去？公主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们都逃不了一死，为今之计，只能祈祷不要被人发现了。”
……
姜茗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公主突然爆发斩杀了李嬷嬷，还要在府里给刘时明出殡送葬，难怪会出现那支送葬队伍，可她心里还有很多疑惑，而这些疑惑，得找到公主后才有可能解开。
她继续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等她赶到现场时，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遍地血迹和几具无头尸体。手里的灯笼一阵明灭，她知道，这是蜡烛要燃尽了。她望向四周，很快找准了目标，走到一处较为低矮的灯笼面前替换掉了手上燃烧殆尽的蜡烛。
一抬眼间，四周景象随着新的蜡烛再次变化。这是在白天的前院，但四周依然一片蒙蒙的灰。她站在回廊角落里，远远看到院中有个红衣黑发的身影。
公主一个人立在院中，静静望着大门的方向，姜茗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到一个凄清决绝的背影。她似乎已经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自己却无力阻止，于是只能站在这天地间，最后一次感受人世的凄风苦雨，就这样顺着凉意坠落深渊，永远埋葬在黑暗的地底，化肉蚀骨，散作尘埃。
一行人在她漫长的等待中匆匆前来，给她宣读了一份圣旨，言刘时明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即日查抄将军府，至于公主府内与刘时明相关一切物件，作同等处置，而他身后那行人，就是此次前来抄检东西的。
圣旨宣读完毕后，公主十分平静的接了旨，她静静看着那行人往后院走去，脸上无波无澜。她这样过度的平静让姜茗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而传旨的人还在一旁对她说着些什么“公主放心”、“此事已了，陛下和娘娘绝不会迁怒于公主”之类的话，她就安静的听着，从头到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转瞬之间，昼夜交替，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昏黄的烛光在暗夜里无力的驱赶着夜鬼，但蚍蜉撼树般的挣扎，最终不过徒惹笑话罢了。
公主坐在桌边，屋内空无一人。桌面上摆着一个白玉壶，两个白玉酒杯，酒杯以红绸相系。大红的龙凤烛正在一点点的燃烧，火光明灭摇曳，衬得静坐的她仿佛暗夜里的幽魂。
她慢慢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又端起其中一杯盯着看了许久后突然轻声笑道：“当日洞房花烛夜，你说你我皆是可怜人，上天必然会让我们苦尽甘来，如今一看，却只有苦尽，没有甘来。”
她说着用手中酒杯碰了下另一杯酒，但并没有喝，而是继续怔怔道：“你说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让我不必在意，你说你既娶了我，就会敬我爱我，护我一生，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把我抛下了。”
说着她又碰了一下那个酒杯，神色逐渐恍惚，“我为你出了殡，送了葬，想来你定能安心投胎了，我也……很快就会来寻你，下辈子，我当个正常人，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什么绿绮青罗，我也不会再把你推给别人，我们要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起白头到老，好不好？”
最后一碰之后，她将酒杯端到了唇边，神色愈发迷离起来，“我想这世间男子，只有你愿意把我当个寻常人看待，我在旁人眼里贵为公主，却一不能反抗赐婚旨意，二不能当个寻常女子，三不能与夫郎白头相守，四不能护得将军府平安，五不能为夫郎守灵下葬，六不能为夫郎平反冤屈……
都说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可上天再看得清楚，这人世间还是父皇当头，他要你的兵权，要你的命，我这亲生女儿，也不过棋子一枚，到头来还不是忠魂蒙冤屈，良将死沙场……时明，在这所谓的公主府里，我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唤你一声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