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机械探戈
这天又是有体育课。
纪非言走在去操场的路上，深感这几天的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
先是校园跑白跑了几天，又是引体向上的时候被大家嘲笑，紧接着又是热身的时候崴脚，以至于在长跑上栽了跟头。就连去买个双面胶也有人插他的队。这不是运气差那是什么。
他只感觉自己像个衰人。
即便是他的脚已经好了，但是他还是心有余悸，就害怕危险那一刻又在他身上降临。
按照肖广明的要求，他穿的是运动鞋，一身干净利落的便装。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叶之助。
他朝叶之助招了一下手，对方也向他挥手。
叶之助：“要上课了。”
纪非言点头，看向从远处走来的肖广明。
肖广明教着动作。
两人不知是不是真的没有默契，那个脚一直被踩到，而且还是互相踩。
两人今天的鞋子都是白的，现在变成灰白，要是再过一会儿，怕是要变成纯黑。
叶之助长得比较有攻击性，所以他是扮演着探戈中男生那个角色。
下一段表演较为亲密，又搂腰的动作。
肖广明：“现在大家握紧自己搭档的手。我要教下一节了。”
两人身子一僵。
叶之助朝纪非言伸出一只手。
“把手给我吧。”
纪非言僵愣了一会儿，看着这双纤细修长的手，还没有留长指甲，他有些犹豫。
叶之助不急不闹，就这么让自己的手暴露在空气中。
纪非言倒是更加不太好意思了，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将自己的手递给叶之助。
在叶之助牵住对方手的一刹那，纪非言明显感觉到叶之助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叶之助如获至宝，将这双手握在手里，不敢用力，怕自己的粗暴会弄疼对方。
此时，他又深感自己矫情做作，这像是什么感想，纪非言好歹是个男生，受过的伤害肯定是很多的，又怎么会为了这点痛而哭爹喊娘呢。
恐怕这种痛感于纪非言而言不值一提。
肖广明也是有搭档的，他找到自己的搭档，向大家演示了一遍。
在状况需要的条件下，叶之助试探着搂住纪非言的腰，纪非言也只得将自己的手扶在叶之助腰。
在对方触及到自己的身体之时，叶之助感到一股酥麻的感觉席卷全身。那双手很安分，并没有在他身上乱摸。只是他就感觉自己触电了一般，身心都有电流穿过。
他的脸上有了细微的汗水，手心也在出汗。
两个人做着这么亲密的动作，很不习惯。
纪非言没有比他好多少。
相反，纪非言更为紧张。
这雨纪非言的经历有关。从小学到大学，他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恋爱，除去自己亲戚的孩子，他没有摸过任何一个人的手，就是指尖都没有触碰过。
他从来就不会轻易和别人离得太近，现在的他全身都是紧绷的。身子僵直，还是得装作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的手从原先的温暖变得燥热，被火烧、被炭烤了一样。
叶之助的汗水又沾染到他手里，弄得他手上是黏乎乎的，但是他也不太好明说。
“你很紧张吗？”他关切地询问对方的状态。
叶之助：“没、没、没、没有啊。”
“噗呵……。”他露出一个坦诚的笑。
叶之助也跟着笑。
肖广明：“大家手上的力道要重一点，不要怕自己把搭档抓疼。”
叶之助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可他就是该不掉。
他不想将自己手心里的汗水过多地传递到纪非言手中，这样怪不道德的。
纪非言知道他的苦衷，便有意识地加重自己手上的力道，将叶之助的手捏得更紧了。
还有什么转圈之类的动作，两人的身体是僵硬的，做出来的动作与僵尸别无二致。
肖广明看不下去了，走到他们这里来。
“你，不要那么斯文，握他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啧，就你使的这点劲，风一吹你们这个手就散开了。”他这句话是针对叶之助而说的。
“还有你，别那么僵硬，自然一点，尤其是转圈的时候，不要绷着个脸。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懂不懂？”
纪非言；“懂。”
“懂了你就先给我笑一个。”
在两人的灼灼目光下，他露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够再假的笑。
叶之助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手指没入肉中，硬生生抗住了笑，也维持住自己的风度。
肖广明是直接被他这抹笑逗乐了。
有人停下训练，往他们这里看过来，他顺着那道目光寻觅，找到了目光的源头。他叮嘱那人好好练，不要管其他的。那人惊忙收回眼神，继续投入训练。
肖广明：“你这个是假笑，你要真诚一点，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女朋友一样，发自内心地笑。”
完了他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纪非言：“没有。”
“行吧，你总有个前女友吧？！”
纪非言倒也是干脆，说话做事不爱拖泥带水。
“也没有。”
这算是什么脑回路，难道大学生就一定要有女朋友吗。这算是什么悖论。
“那么大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是在混些什么？”
下课时间也到了，他让其他人先休息。
他说这句话是咬牙切齿的，有一种“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意味了，听这语气，就说明他队纪非言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似的。
“哈哈哈……。”叶之助的笑声是瞒不住了。
他本来也就是一个笑点极低，一件好笑的事情能够笑一整天的人。
纪非言也忍笑。
肖广明：“算了，没有就没有吧。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这里动作最不协调的。一个两个的，就跟个榆木脑袋一样，那个动作就是不流畅。”
上课时间到了，他看着两人演示。
肖广明：“叶之助，你的手给我搭在他的腰上，力道加大一点。”
叶之助照着他的话去做，手心上的汗水越发澎湃了。
肖广明：“还有你，纪非言，不要那么僵硬。”
观望了一会儿后，他的耐心被消磨掉不少。
那么多年了，他就没有见过哪对搭档那么没有同调性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极其随意，但是又不敷衍。
“哎哟，你们两个，给我自然一点。”他双手交叠，弯腰在那里虔诚地要求。
两人将他的话都听进去了，就是做不到。
他气冲冲的，血气直冲脑门，崩溃的感觉即将来临。
他又去教导了动作，随后的时间给大家练习。
在这里转来转去，他始终是觉得这两个人的水平跟别人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都是他的学生，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
他在他们旁边站立，死死地凝视着他们的动作。
两人的身体更加僵住了，动作迟缓，在对方脚上踩来踩去的。
不过，两人都不敢有脾气，都以为是自己连累了对方。
从一开始的一踩到对方就赶紧将脚移开，口里要说好几声“对不起”，到了后来，踩与被踩的次数多了，他们甚至都不道歉，只是笑着。
彼此都能理解。
肖广明：“不应该啊。你们两个，给我看一下别人的动作。”
两人停了下来，各自收回自己的收。
别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连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
两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顿时脸上尽显羡慕神色。
肖广明：“你们再给我来一遍，要是这次再给我做不好，就不要怪我惩罚你们了。”
随着音乐，两人跳起舞来。
起舞的时候两人是要有对视环节的，只是一个低着头，一人将眼睛看向别处，这就完美地避开了彼此的眼眸。
不习惯。两人都做不出那种动作。
该有的神态也好，还是华丽柔美的动作也罢，在他们这里通通闪到了一边。
肖广明气急败坏：“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好好对视？眼睛都瞟到那里去了？啊？”
这个考试是各个班级换着考，他很不想别人监考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人这么不标准的动作。
“是在跳机械舞吗？”
两人的嘴角抽搐了片刻。
他加大音量：“还笑，本来就是。你们自己让别的人来点评，但凡有一个人不说像机器舞我都不姓肖。”
他等到自己的怒气消退来一点，才摆着张臭脸问两人。
“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跟你们说过做不好是有惩罚的。”
两人耳提面命，同时点头。
这同频的步调让肖广明想不开。
要是两人在探戈上有那么一点契合，那也不至于跳那么差啊。
肖广明：“要不要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这次要是你们再是给我做得乱七八糟的，一个错误都没有改正的话，那就不要怪我冷漠了。”
两人的一致看法是要重新来一次。
音乐响起，叶之助抿嘴，抓住纪非言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扶在对方腰上。
纪非言也上道，拿捏好自己该做的动作。
这一次和上次一样，他们得到了教训，经验是一点也没多。
两人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挨骂受罚。
技不如人，他们认了。
肖广明：“你们的动作丑到我全程不敢睁大眼睛看。”
“嘿嘿”，叶之助率先憋不住。
纪非言也勾起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几眼。
肖广明：“你们做好第一步动作。”
“啊？”两人的节奏在一个点上。
“就是那个动作。叶之助你的左手握住纪非言的右手，再把右手放在他的背上，把人搂住，然后纪非言，你的左手是要去拉住叶之助的右手臂的接近关节那个位置。你们两个眼睛对着眼睛，不要乱瞟。”
两人没有动作，一阵沉默。
肖广明：“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叶之助：“没有。”
他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去捉住纪非言的手，纪非言也配合，两人就将这套动作还原了。
肖广明：“就是这样。保持住。不要乱动。你们就给我以这个动作坚持到下课吧。”
两人一抖。
热度在两人身上互相传递。
纪非言表示，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盯过。
那些还在练习的人目光又老是往他们这里瞄，弄得他们更是心慌。
要不是叶之助有墨镜，只怕这个对视要更为尴尬。
过了3分钟，用两人的意念来说，就是一辈子。
下课铃声响起，肖广明放他们一马。
这天后，两人见面都不大自然。
有好几次两人在食堂碰面，那个手挥到一半就放下，愣是没有完整地打个招呼。
有时候纪非言在前面走着，还能够察觉到后面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瞬间就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