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变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
“怎么一直没有回……”我握着手机来回在房间踱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手机提示音再度响起,我焦急地看去,却是尚玄发来的回程航班信息。
昨天回到酒店之后,我给宫舞夜发消息,但是罕见地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而且,那段时间我的眼皮还一直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当天晚上我就临时决定让尚玄定下最近一班回a市的飞机。
听闻我要匆忙赶回a市的消息,狼立马冲到我面前询问何事。我只得跟他解释说家里有点急事要处理,不能陪他在这儿好好放松。
得知尚玄依然陪同在我身边,狼望向他的眼神瞬间就变冷好几度。
他幽幽地开口:“他能保证你不受伤吗?”
“你放心吧,”我笑着说,“没人能保证。”
狼:“……”
分别时刻逐渐迫近,他握紧我的手,面露担忧:“我怕……”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想我也怕。
我怕和那日一样的事故,我怕祸及亲友的威胁。
如果单单是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没有和那么多人产生羁绊与纠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担忧和牵挂。
“那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狼话锋一转,问道。
我心虚地朝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心里把我承诺时说过的话想了个遍,愣是搞不清他指的究竟是哪一句。
狼看出我的茫然,无奈又哀怨地瞪了我一眼:“你说过,如果这一切都结束了,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哦……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之前我为了让他乖乖去参加比赛时说的话。
可你也不乖啊……我腹诽。
他拉住我的时候有些犹豫,“默默,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你身前。”
他伸手整理好我的外套衣领,将被裹进领口的几缕发丝轻轻地挑出来,在手掌心摩挲,语气带着与过往的的眷恋和驯顺:
“但我会努力赶上你的。我会成为让你愿意留在身边的人。”
“默默,等我回去。”
后来,因为其他事情,狼被黄慕生又叫走训话了。好多话也没来得及当面和他说清楚,包括匆忙离开的缘由。不过之前他就信了我的话,认为一切结束后就能得知一切,因此倒是不急于一时知道事情的全貌。
但我其实没曾想过,究竟何时才能是结束的一天。曾经我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兴许只是一时心软用来安慰他的。
毕竟这一切真的要结束的话,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很久之后。
赶车去机场的下午,我给狼发了消息,便带着行李就与尚玄匆匆返程。
狼的不满和委屈如怨气般铺天盖地地从手机屏幕里穿透出来,搞得我怪内疚的。明明前一晚还跟他说过,接下来要好好陪他的。我只得安慰这条大狗,让他先在黄慕生的地盘待两天,和我的行程错开再回去比较安全。
他倒还真听话就是。
于是我暂时放心地赶回a市。
倚靠在从h市起飞返程的班机上,我情绪复杂地望着窗外的云层。此时此刻它们皆融入浓郁的黑色之中,显得惨白稀薄,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
窗外的一幕幕仿佛见过无数次。
闭上眼也无法摆脱曾经的过往。
其实我不喜欢坐飞机,总感觉自己在无法控制的高空之上摇摇欲坠。
而在既视感的影响下,一切好似都像一场经历过的幻梦。
梦里是一片晃眼的虚空,大片大片白茫茫的云朵包裹在身侧,脚步一不小心就会踩空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后便是无穷坠落。
抵达机场已是深夜。我昏昏沉沉地在尚玄清浅温柔的嗓音中幽幽醒转,揉了揉惺忪双眼:“到了?”
“准备降落了。”他的声音离我很近。我一偏头就发现,原来在飞机上睡熟后一不小心就歪了过去,将他的肩膀当做了靠枕。
他的肩膀宽阔,身上的气味清淡好闻,干净得如同漫天雪地安静绽放的一株花。
而见我迷迷糊糊地皱眉,他压下眉眼悄然一笑,仿佛是冬日里的松枝上一捧扑簌掉落的新雪。
我正准备抬头,他却像是预知我下一步的动作般,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抚上我的脑袋:“等下。”
“怎么了?”我以为有什么事情,乖乖地听他指令不敢动作。
尚玄微微一笑:“慢点起来,不然会扭到脖子。”
“……谢谢。”
睡了一个多小时,确实脖子都有些僵硬了。我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心想这一趟旅程匆忙可真累。转头瞧见尚玄依然合着大衣,端正坐在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活络筋骨的我,手里还捧着一杯刚刚要来的温水,还真像个尽职尽责的男仆在一旁等候大小姐的指示。
我喝了口水问他:“你会不会也被我枕麻了?”
他眸子清亮,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你要帮我揉揉吗?”
我故作张牙舞爪地恐吓他:“那你完了,我的手劲儿出了名的大。”
他了然地点点头:“我不怕。你怎么用力我都受得住。”
我:“……”
这家伙话说的,搞得隔壁一对中年夫妻看我们的眼神都充满着羡慕和暧昧,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我咳咳两声,终止了这个话题:“改天改天,我们先办完要事。”
a市的冬天也冷飕飕、阴沉沉的。一下飞机,我裹紧外衣,再次走入凛冽的夜风中。
尚玄打探到了消息,附耳告知。
我当即决定让他带着行李先回家,而自己乘车深夜前往宫家。
闻言,尚玄的脸上也露出了同狼一般的惊讶神色:“小夏,真的不用我陪同你吗?你明知道这时候……”
虽然他好心好意,但我依然婉拒了他的请求。最近尚玄的保护太过,我已经失去好多钓上猎物的机会。
手机屏幕在暗夜中显得刺眼异常,宫舞夜的消息依然没有回复。
距离他上一条消息“晚安姐姐,希望我们都做个好梦吧”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会故意和我对着干的小孩子,一拳一脚地交手时会毫不怜香惜玉地伸出长腿来绊倒我,并且说着一些令人觉得蛮有意思的话。
那时候他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走出传闻、来到我身边的模样鲜活的小少爷,家境优渥、父母双全,怕也是从小沐浴在家中亲人的爱意之中。
我从未将他开玩笑似的话语放在心上,包括宫家和某个家族名存实亡的联姻。
我以为他会过得顺风顺水,甚至还会有些小嫉妒。
直到我向来笃信的直觉,在刚刚得到了证实——
宫家突生变故,家主宫承离世。
我在急速行驶的出租车里,忽地没有来心悸起来。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最近总是听闻或见过一些人,然后又亲历了他们的离去。
宫承撑了这么久的家业,终于还是如传言般英年早逝了。人们都在猜测,宫承究竟会在何时病发,没想到,竟是如此之突然。
那么,他呢……
深夜寒风凌冽,吹彻窗外黑压压一片的树木。我抵达宫家时,一切都似乎还是上次来时见到的样子。宫家的门卫不让任何人进入,说主人近期拒不见客。
想来也是,宫家发生这样的变故,宫舞夜估计也在忙着处理家事。
可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有股怪异的感觉……
在原地打转几圈后,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就像当初在酒店,我执意回去找宫舞夜。
看一眼,看一眼就行了。
徘徊在宫家主宅不远处,来回踱步的我再度看向毫无回应的手机,决定放弃光明正大的途径。
没办法,只好老办法了——
我转身离开正门,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宫家主宅的另一面。
对不住了啊老弟,特殊情况见谅啊,回头可别诬陷姐姐是小毛贼啊。
费力地翻墙爬窗进来后,我循着头脑中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宫舞夜的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无人存在。
可屏息细听之后,却能察觉到一片寂静之中,那微弱的呼吸声。
是呼吸,又像是哽塞。
我四下望去,在卧室一隅发现了他。
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总是打扮精致的小少爷,此时此刻正缩成一团,把自己隐匿在房间角落里。
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死寂般的黑暗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见头发凌乱、衣裳单薄的宫舞夜,正抱着自己的双膝,将头埋进臂弯中,像是黑夜中渴望温暖和慰藉的小孩子。
这个场景似乎见过无数次,又似乎只是一场梦。
“舞夜……”
我鬼使神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轻得就像水面上的一片落羽。
角落中的人似乎有了一点反应。
我踩在月光铺就的那条路上,轻手轻脚地走向他。
接着,不知出于何种情绪,我下意识地俯身抱住了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男孩,恍如踏过了无数次的天光交错与岁月轮转。
良久,他终于出声: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