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累赘
那是叶知洲第一次见到叶宏诚和谢芝如此失态。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相谩骂的架势像极了市井小人间的争吵，粗鲁而又低俗。
一向在外维持着稳重的商业精英人设的叶宏诚，头一次露出了与绅士二字完全不相符的咄咄逼人。
总是走优雅气质路线的谢芝也没好到哪里去，与叶宏诚的争吵中，面目狰狞而失态。
夫妻二人，全然不像他们在外界媒体面前，所维持的体面与和谐。
而身为他们儿子的叶知洲，在两人争吵的过程中，更是像被踢皮球一般踢来踢去。
没有人愿意要他的抚养权。
哪怕以叶宏诚与谢芝在外界的地位身家，养一个孩子所需的花费，根本就不在话下，甚至完全绰绰有余。
但似乎是一定要将孩子留给对方，用来恶心对方一般，夫妻二人争吵的愈加激烈，也愈加没人愿意要留下叶知洲。
他们吵得太过难堪，最后惹得整个军大院的人都纷纷过来围观。
“够了！要吵去其他地方吵！”爷爷叶江实在看不下去，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吼道。
叶江前半辈子长年累月在军中生活，身上真刀实枪的挨过不少伤。
而今年纪大了，各项老年人常患的新疾也纷沓而来。
新疾旧伤堆在一起，叶江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
叶宏诚与谢芝又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更气得他头脑发晕。
当年叶江退伍以后，为了兑现与战友的承诺，特意千方百计的找到了战友遗孤，也就是当时才刚刚十几岁的谢芝，将其接回了叶家抚养。
那时的叶宏诚也跟谢芝差不多大，十几岁的青春时代，又在同一个屋檐下，通过好几年的相处，两个人竟都生出些暧昧的情愫来。
两人才刚刚二十出头时，就背着叶江偷偷谈起了恋爱。等到叶江后来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却早已经因为各种矛盾选择了分手。
叶宏诚与谢芝分手之后，又各自找到了新的对象，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十分不巧的——
谢芝发现自己怀了孕。
去医院检查后，对比时间，谢芝才发现，恰好是跟叶宏诚在一起的时候怀上的。
当时的谢芝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打掉，可后来叶宏诚却在思虑许久后，劝她将孩子生下来。
两人各自与男友女友分了手，不情不愿的为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选择了结婚。
而将两人又重新黏连到一起的那个孩子，就是叶知洲。
叶知洲只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不好，却从未想过自己的降生，给叶宏诚和谢芝的人生带来了如此重大的转变。
叶宏诚和谢芝在谁也不肯让谁的争吵中，甚至不惜骂叶知洲是累赘，是祸害，是早该掐死的孽缘。
考试结束后，想要兴致冲冲的、和爷爷分享自己考试结束心得的叶知洲，那个才刚刚初中毕业的小少年，在听到屋内叶宏诚与谢芝的争吵后，站在门口不敢出声，更不敢进去。
他将自己缩起来，在炎炎夏日的午后暴晒里，默默听着父母亲谩骂的话，恨不得变成透明的存在。
爷爷叶江还在咳嗽着发出气愤：“你们为人父母，怎么能这样说小洲？”
“你们都不要小洲，我要！我老头子来养他，以后小洲就跟你们没关系，只是我叶江的孙子！”随后是拐棍闷重的落地声。
军大院闻声赶来的邻居，见此都想要劝架，而自然也有人发现了，一直站在门口没进去的叶知洲。
“小洲？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连屋都不进？”有人关心的问出了声。
“是啊，你快去劝劝你爸妈，让他们别吵了，你爷爷身体不好，情绪不能激动，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重重叠叠的声音。
叶知洲是被这些声音推进房门的。
可迎接他的，却只是叶宏诚与谢芝，还有爷爷叶江三人的错愕。
“小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江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气，并没有什么血色。
叶宏诚倒是在看见叶知洲以后，整理了一下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文稳重的模样。
“小洲？刚才爸爸妈妈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谢芝的神情不明，朝叶知洲发问道。
叶知洲在烈日下暴晒的汗还挂在额头，他没有撒谎，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都听到了？”谢芝明显是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镇定道：“那既然如此，妈妈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我和你爸要离婚了，你想跟谁？你自己来选。”
叶宏诚闻言也看向了叶知洲，似乎对他的选择很是关切。
“我谁不想选。”叶知洲唯一一次对他们发出请求：“你们能不能仍然像从前那样，就算冷漠也不要分开。”
“不分开？”叶宏诚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看着谢芝嘲讽道：“我跟她早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谢芝也不甘示弱：“你以为我就能跟你待得下去了？我早就不想跟你过了，今天就让小洲跟你，反正我不会再管了。”
“你是他妈妈，你必须抚养他，这是你的义务，我以后还会结婚，也可能会有新的孩子，小洲在我这里根本没办法获得母爱。”叶宏诚的话里的信息很是隐晦。
“好啊，我们才刚离婚，你就想着跟别人生孩子了，说什么没有母爱，我看你就是想把这个累赘丢给我！”谢芝几近崩溃的大吼道。
“反正我绝不会再让这个没人要的烂包袱，再耽误我的人生第二次!”谢芝说着就将矛头指向了叶知洲。
她的眼神嫌恶而痛绝，在望向叶知洲的时候，更是充满了崩溃与责怪：“都怪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生！你已经拖累了我一次，我绝不让你再拖累我第二次！”
夫妻二人在孩子面前，也毫不掩盖的争吵嫌恶，让身处其中的叶知洲有些不知所措。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根本不明白父母亲为什么要这么痛恨自己。
也就是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他连出生，从一开始就都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