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灯灭

    “你怎么”

    方回正准备关门，隐隐感觉树影下站了个人，还没等她看清，那个人跨一步，走了出来。含在嘴巴里的后面几个字，忽然没了继续追问的必要。

    想要知道一个人在哪，其实也不难。

    “是啊，我来啦！”简一晃了晃手里的酒，笑容粲然。

    “跑这么远，专门来找我喝酒啊！”方回指了指小店，示意他进来。

    方回走到吧台前，拿出两个杯子，往前一推，“最近在干嘛呢？”敦煌一别，过去了快2月，上次联系，还是在李北木的别墅里。虽然两个人之间隔着方回不想再碰及的话题，但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旧友重逢总是让人欣喜的，就像，上次在敦煌一样。

    “这店收拾得不错啊~”简一避开了她的问题，四下打量。

    “得了吧，也就凑合，不好好捯饬一下，还做什么生意。”方回开了酒瓶，一股沁人的梅子香一下子涌了出来。

    “可以啊，你这酒~”方回乐呵呵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在吧台前坐下来。

    “什么样的人，得配什么样的酒啊。”简一举杯，清清脆脆的碰撞声，让空寂的小巷，忽而又有了生气。

    两个人断断续续说了很多高中时的事，谁最后有没有和谁在一起啊，谁在哪个单位上班还不错啊，谁创业赔了多少钱啊，谁出国后就没再回来啊

    那些经年的记忆，好像又这么回来的。只是，在有了李北木之后，方回原先对简一那懵懵懂懂的喜欢，慢慢变得青涩起来，美好，却远得再无法触及。

    看清楚了这种变化后，和简一的相处，反倒自然，可信任起来。

    简一自然是能察觉到这种改变的，从上次两人通电话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这次来，他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关于李北木。

    “回国后，我在嘉星干了3年。”简一假装云淡风轻地提起。

    但方回的心跳，却重重地漏了一拍在“嘉星”二字上。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但她想听下去。

    “从主管到大区经理，够快吧。”简一抿了口酒，把杯子放在桌上。眼睛落在店的里处，语速慢了下来。

    “你这两天，也有看见它上市的消息了吧。”简一把视线收回来，落在方回身上。

    想必他也早看见自己专访李北木那篇文章，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在李北木的办公室里，看见过你的照片，3年前”

    方回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大概，我们都刚好和他们长了一张一样的脸你姓方，我姓李生生世世”方回脑海里浮现出李北木说这句话的情形。近段时间，原本压制下去的种种猜疑和恐惧，一下子又回来了。

    3年前？原来一切都蓄谋已久。

    “是站在木槿树下那张照片吧？”方回晃着杯子里的酒问道。

    简一拧起眉毛，顿了半晌说道，“不是。是在月牙泉。”

    “月牙泉？”方回无法让自己再强装镇定，“是淡蓝色的衣服吗？”

    “对。”简一的眉毛拧得更深了。他定定地看着方回，“李北木的衣服也是淡蓝色的。”

    怎么还会有李北木？方回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猛然回想起，红殷画给自己那张草图，吓得瘫坐在了椅子上。

    “牵着手？”

    “嗯。”

    原来牵着自己左手的那个背影，是李北木，真的是他！简一见方回脸色实在难看，欲起身相扶，又在伸出手的瞬间，愣住，收了回来。

    只能看着方回就这样掉进自己的思绪里，近在身边，却越来越远。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此刻，开弓已无回头箭，所以，他只能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觉得奇怪，试探着问了句，女朋友？”

    简一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方回的反应，“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方回感觉自己摇了摇头，又好像没有。

    “他说，我的妻子。”

    妻子，不知道为何，在这两个字跳出来的时候，方回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撕扯开了，一股又寒又暖的液体，汩汩地流出来，漫遍全身。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知道，就是这两个字，在3年前，彻底断了简一再来寻找自己的念想，两人自此各安一方。

    她更不会知道，这成了简一每年都去敦煌的秘密。

    方回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抽空了，她想就这么静静地坐下去，一直坐下去。小巷里的灯熄了，门口那棵木槿，彻底隐在了黑暗里，没有人看见，落下的花瓣，被吹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