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命

    暗黑的夜，像有个吞噬人的洞，反反复复，方回又掉进了那个梦魇里。

    看不见的芦苇荡里，冰冷的雨下个不停，漫无边际

    鬼魅一样的芦苇拌住她的手脚，怎么也挣不开。

    “你，认得我？”一个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一个高大的背影融进了芦苇荡，化作一滩水，诡异地笑着。转眼又变成一个枯瘦的背影，摇摇摆摆地走进另一片芦苇

    方回嘶叫着想挣脱，想逃出去，可怎么也逃不了。

    她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救命救命”那个枯瘦的背影忽然又像纸片人一样，摇摆着晃了出来，转过身时，方回猛然看见了那张脸，简一。

    压住胸口的一口气终于移开，方回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睛，松开拳头的时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救命救命~”

    一个声音持续飘进来。她定了定神，才发现不是梦，忙不迭裹着衣服爬起来，站在窗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正对她窗口的街角，一个女子穿着红色吊带睡衣，正被一个光着膀子的粗壮汉子拽着头发往墙上撞

    旁边的红灯一闪一闪，红色的光映射在两人身上，瘆起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那个男的一扭头，直愣愣地望向窗边的方回，她猛地蹲下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报警。

    没敢开灯，方回摸黑去够床头柜上的灯，一紧张，不小心把椅子连带水杯都打了个翻。身子一时没站稳，往侧边晃，手一急先着地，结果玻璃的碎片结结实实扎进了手心，钻心的疼，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连续的敲门声传来，方回条件反射——会不会是那壮汉，可一想怎么可能。再一听——“方回，方回？能听见吗？方回！”

    简一？！

    “我在的，你等一下。”

    原本颤颤巍巍的心一瞬间落了下来，她用另一只手支棱着站起来，去开门。

    走廊的光在开门的瞬间映了进来以及裹着睡袍，光脚的简一。

    “没事吧？”

    “没事就是手划到了。”方回说着不自觉把手缩到了身后，随即快步走到窗边，再一看，街道上竟空空荡荡，半点影子都没有。

    咦！人呢？

    “你得去趟医院，或者附近的诊所。”简一皱眉看着她的手，脚却一步都不曾踏进她的房间。

    方回像没听见他的话，指着窗口刚要开口——“我给前台打过电话，他们说是对面楼里的夫妻，隔三差五这么闹，警察来了也管不了。”

    夫妻！家暴？！

    千万个脏字都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我带你去附近的诊所。”简一依旧站在门口，因为着急，脚往房间稍迈了一步，又在意识到后，退了回去。

    回过神来，钻心的疼开始，方回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在大堂等你，越快越好，你换身衣服下来。”话音刚落，简一转身跑着下了楼。

    从诊所出来的时候，已近5点。

    “再一会儿就可以看日出了。”

    “是喔。”

    “要不要一起看日出？”简一侧过脸问她。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扭着腰肢，从前面的楼道里走了出来，夹在指尖的烟头一亮一灭。米色大衣下，方回认得那件红色睡衣，她转脸吐着烟，媚眼一转，望向方回，却在一瞬间，愣愣站住，抖落的烟灰和眼里的光一起暗下去，可转瞬又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戏谑模样。

    “妈妈！”一个男孩背着一捆用粗麻绳绑好的废纸板，迎面跑了过来。

    到跟前时，方回才看清，竟然是白天在月牙泉给她拍照的男孩。显然，在对视的瞬间，男孩也认出了她。

    “姐姐~”男孩的眼里满是惊喜，但随即又变成一种警觉。

    “姐姐？”女人吐了口烟，嘲讽地干笑了几声，伸手去揉男孩毛躁躁的头发。

    男孩偏头避开，“没什么，回家吧妈妈。”男孩不敢再看向方回，径直走进了楼道。

    女人上下打量了几眼方回，拢了拢衣裳，转身进了楼道——“钱够了么？”

    男孩低语了几句，随即听见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音调和夜里喊“救命”时似乎并无二致。

    方回愣在原地，把包裹住的右手狠狠地缩进衣袖里，转身进了酒店。

    回到房间，她才想起刚刚好像听见简一说，“要不要一起看日出。”

    转念又松了一口气，好在不用面对面拒绝——角落的那身衣服还蜷缩在那里，何必给自己再徒添其他念想。

    小男孩眼里的警觉，挑着她，再次扎进千头万绪里。

    或许是怕和简一更多的交集，也或许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方回捂了捂包里那张照片，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

    遥遥九层塔，般若几重生。

    眼之所见，方回才忽然了悟，她来这里，原先种种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