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片
第二天一早，方回在大堂退房的时候，昨晚的司机手里拎着个礼盒走了进来。
“方小姐，李总吩咐我送您到机场。”
方回循声四处探了一眼，未看见李北木的声影。
“我们李总今早6点的飞机已经去广州了。他让我把这个给您。”
方回迟疑了一下，“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定好了车。”
“这”司机面露难色，“那这个交给您。”
会是什么？
不好让司机师傅为难，方回小心接了过来。司机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如释重负，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转身离开。
白色盒子，浅绿色丝带，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会儿反悔了要退回去，也不知道能退去哪了，于是索性打开来看。
这不是昨晚的彩绘玻璃灯？可细一看，接口又是全新的。
方回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这葫芦里卖的药还真是要命。追出去时，司机连同车子早没了影，只好悻悻地查了嘉星总部的地址，委托给了前台。
再赶去机场时，险些误了时间。飞机起飞时，她忍不住向窗外探了探，却又立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不管了，关掉手机，好好睡一觉。就让这两天在a市发生的种种都幻做一场梦吧。
飞机越过上空，那些未言明却未了的念想，和擦身而过的云彩一样，瞬间消散，又转瞬凝结。
经北京转机，抵达敦煌时，已是第二天正午。
飞天的形象处处可见，不知为何，内心的不安与焦躁从踏进这座小城起，就一点点舒缓下来。
她想起之前和夏犁说起过西北，说起过大漠，没迎上对方半点兴趣，反而丢下句“东西该不会很合胃口”的淡然。
想想，将就式的婚姻，伤人害己，结束也并非自己一意孤行的错。
城外5公里就是月牙泉，倦意已无，方回放好行李，随手揽下辆出租车就直奔而去。
太阳正辣，漫漫黄沙遥无边际。零零散散的人群隐在其中，像颗颗蚂蚁。
第一次看见大漠，实在难掩兴奋，方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章小说，男女主角就在月牙泉边相遇，一生一世爱得痴缠。
“小姑娘，坐骆驼吗？”
一位包裹着头巾的大叔牵着骆驼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方回摆了摆手，示意要自己走。
驼铃声阵阵，悠远又孤独。
四处来的旅客披着艳丽的围巾，坐在骆驼上，任当地的师傅拉着一圈一圈地围着月牙泉转。
她留意到人群里有个男孩，约莫6、7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穿了双凉鞋，抬着一台相机，在人群里来回奔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落寞的神情，还是能让人猜到几分。
“拍一张吧，拍一张吧。”好多李客自带单反、手机，对他并不理会。
她忽然想到去年在巴厘岛在海滩上身后背着弟弟，身前调着一包挂坠，来回奔走叫卖的小女孩了。
“嘿，这边~”
方回冲男孩扬了扬手里的帽子。
像匹训练有素的小狼，男孩抱紧相机，一溜烟就跑到了跟前。
“帮我拍一张，可以吗？”
方回半弯下腰。
男孩一下子咧开嘴笑起来，起皮的嘴唇包裹住两颗门牙，用力地点点头。他麻利地跑上前，指了指离泉边几米外刚好能拍到阁楼全景的位置说，“姐姐来这里，好看。”
方回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来这吧，我想挨着泉拍。”
男孩不解地耸了耸肩，调整了姿势，按下快门。
方回从包里抽出200块递给男孩，他猛地抬起眼睛望着方回，随即窘迫地说：“我，我找不开。”
“没事，姐姐请你吃糖。”
男孩拧起眉，咬着嘴唇不说话。
“快去吧，那边有人找你拍照喔~”
男孩迅速看了一眼方回指出去的方向，捏着钱说，“姐姐，我攒了零钱补给你。”
说完又抱着相机跑了。
方回看着他渐渐跑远，转身走向了沙漠。
虽有木梯搭在沙漠一侧，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固执地爬上去。沙子正烫，踩高一脚，又滑下来半脚，每爬上多远，就累得够呛。
但她就是想爬上去。
汗水一滴滴从脖颈滑进衣服，像在蒸笼里，有些喘不上气。
但她就是想爬上去。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顶。身边的旅客已经不多，远远望去，月牙泉正好能看出形状。
向后一转身，了无人迹沙漠一片连着一片，看不见尽头。一种无言的苍茫，让人心头一震。
方回索性坐了下来，脱掉鞋套，把双脚踩在流沙里，愣愣地看着这鸣沙山出神。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每次哭闹的时候，方父就会说，要把她送去沙漠里给妖怪。可转身又笑眯眯地把她架在脖子上出门买冰淇淋，买冰棍，买干脆面。
好像，自己一直都是他的骄傲，这一次，好像真的让他很失望。
也不知道，他这会儿会在做什么。
一阵风卷来，沙子狂舞，嗡嗡嗡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拽了出来。沙石尚可迎着风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人又为何不可。
风眼卷着沙尘从远处叫嚣而来，越来越急，方回缓过神来，赶紧匍匐着去够不远处的木梯，可是力气已耗尽大半，好在有个人给她搭了把手。
“快走，我刚刚就看你一直坐着没动，叫你半天也没反应，快走。”
一个健硕的身影挡住了视线，米色防晒衣，迷彩渔夫帽，一幅大墨镜框住了大半张脸。
下到跟脚时，方回才发现自己早成了沙人，“大墨镜”丢下她，又忙去搀扶别的旅客。
喉咙火辣辣地疼。
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近了才发现是相机男孩。
他一手拿着照片，一手从兜里掏出一扎零钱，一屁股坐到方回边上：“姐姐，喏，给你。”
哈，方回这才想起，自己照片都没要就跑了。
“照片姐姐收下，钱，不要。”
张口说话，才发现声音已近嘶哑。
男孩眨巴着眼睛，又拧起眉毛，不说话。
“快走吧，姐姐也要走了。”
方回接过照片，上了摆渡车。拿起照片一看，她的手止不住开始抖起来——照片里这个背影，是自己？
这张照片她不是在684看见过！再看自己的衣服和今天随意扎起的头发
方回猛打折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鸣沙山，男孩还站在原地这真真实实就是几个小时前拍下的自己
方回赶紧把照片塞进包里，不敢再触碰，悬着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