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决定

    飞机越过a市头顶，穿越云层的时候，方回下意识把脸紧紧地贴在了窗沿上，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看见什么，也或许只是因为冰凉的玻璃能让内心稍微平静些许。

    和预想中一样，刚出机场大厅，就看见了夏犁的车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班飞机？”

    “奇怪吗？”

    方回摇头。

    车子行使过熟悉的街巷，钻过每座天桥，方回觉得自己像只钉在案板上的蚂蚁，方寸之内，皆是牢笼。

    “采访还顺利吗？”

    “嗯，还行。”

    聊完这句，就再也找不到下一句的开始在哪。

    车子在商场车库停下，不用想，她也知道夏犁会带她去吃哪家餐厅。

    因为在过去这8个月里，他们一共来这里吃过三次饭。

    第一次，是在父母的安排下，他们第一次见面，隔着热锅里腾起的水汽，她忙不迭扒拉着碗里的菜。对面的夏犁说了好多话，大多和自己无关。

    第二次，是夏犁在把一片牛肉夹到她碗里的时候，乐呵呵地说，“我们结婚的日子定了。”方回一口水噎住了喉咙。

    “你妈还没跟你说吗？我爸和你妈商量好了，生辰八字有了，日子已经算好了。算命先生说，明年我两属相不合适，今年不结，就得等后年。”

    第三次，就是现在。

    30岁，原本以为和一个相处舒服的人结婚，就会是躲避被人后议论的屏障，可仔细想来，连接吻都还没有过，又如何能接受日后同床生子。

    按着熟悉的套餐加优惠券，还没来得说自己这两天例假，喝不了冰的，一扎冰杨梅汁就摆上了桌。

    吃饭的时候，夏犁巴啦啦说了好多这段时间自己单位上的事，同事的事，家里小猫小狗的事，隔壁老叔的事。

    方回还是扒拉着碗里的两片牛肉，找不到接话的那个线头。

    “你不饿么？”夏犁忽然问。

    “我在吃啊。”方回答得很勉强。

    因为是周末，商场人特别多。走的时候，光电梯就等了差不多10分钟。好不容易挤进去，憋着一口气到了负一层，刚到车前，夏犁忽然着急地喊起来：

    “哎呀，忘记要停车票啦！”说着就往电梯间走。

    “别回去啦，5块钱我帮你付吧。”方回温和地提议。

    “不行，该薅的羊毛一定得薅！”

    “你不用上去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就回来。”几乎是小跑着，夏犁挤进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

    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妈妈嘴里常念叨的这句评价，显像在了夏犁日常的每个细节里。

    会过日子，约等于好丈夫，约等于会是一段稳定的好婚姻，约定于会幸福。

    而一个个约等于背后，牺牲掉的是再也不敢伸张的，我不愿意。

    “我们分手吧。”

    方回把头别向车窗外，不敢去看夏犁的脸。

    “我们不是最合适的吗？”

    “你也仅仅只是觉得我，合适，对吗？”

    方回把声音都压在了“合适”两个字上，车窗玻璃上的倒影，她瞥见夏犁攥紧方向盘的双手。

    所有空气都凝固在了车里，每个呼吸都在等待着被救赎。

    “我们的请柬都发出去了，你要我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

    在这段不咸不淡的关系里，“我”永远是夏犁所有语境的主语，顽固而讽刺。

    原本一丝的不忍，也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彻底决绝。

    “不需要怎么办，放我下车就可以。”

    “方回！”

    “放我下车！”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开门的刹那，她觉得自己像钻出了一个温室，双脚稳稳地落在路面上。

    好与坏，都在30岁这一年，全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