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鹿篇10
三十一
雪泥是经学系的教员，工作勤恳，学识渊博，待人温和，谦谦有礼。
当然以上都不是他在烂陀寺广为人知的原因，他最出名的一点是，帅。
虽说这年头普度众生都讲究个色即是空，可世人终究还是视觉动物，试想一下一个眉眼如画的年轻和尚，和一个满脸横肉宛如剃了头的杀猪匠一样的大师，你更愿意被谁去普度？
所以最近几年，烂陀寺把仪容整洁、体型匀称、衣着干净等都划归进了纪律委员的扣分标准，别的不说，常常通宵做实验的白鹿就经常因为仪容不整被扣分，很惨。
但是偏偏就有人在烂陀寺待了几千年，一分都没被扣。
雪泥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鹿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很别扭，僧衣雪白，眉目含笑，若是拿个尺子量一量，那嘴角翘起的弧度大约都是标准的。
一开口，声音如玉石，可以想象，这样的声音，在课堂上，会引起多少学生的注意。
直男白鹿很少会对另一个直男产生这种不适的情绪，但是此刻他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雪泥正在给前来讨教的学生讲经，那学生身披红纱，身后一条妖娆的红色狐狸尾，头上还有一对儿雪白的兽耳，乍一看去几乎能令所有雄性生物血脉喷张，可是她此刻掩着胸口衣襟，一脸平和地侧耳倾听雪泥的讲解，讲到关键处她会舒展眉眼，露出一丝天真的微笑。
而旁边的雪泥一身圣洁，面容肃穆，像一缕冰山下刚刚融化下来的雪水，活生生把别人那点旖旎的心思浇得透心凉。
待得讲解完毕，那狐妖诚心施礼打算离开，雪泥则轻声细语道：“烂陀寺里虽然不对妖族的穿着作限制，但修行一途，贵在克己。”
狐妖下跪拜服：“是，老师。”
雪泥抬头，温和地看向白鹿，狐妖退到一旁，目光黏在雪泥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白鹿压下心里那点不舒服，行了礼，说明来意。
雪泥还未说话，旁边的狐妖已经上前一步，高傲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抄袭了雪泥大师的作品，现在还要雪泥大师来为你正名不成？”
白鹿耐着性子：“我没有抄袭雪泥大师的作品，我只是依照自己对交通的理解做出了一个绿波系统而已，在此之前，我从未知晓雪泥大师轮回系统的存在。”
狐妖声音尖利：“还狡辩，雪泥大师的轮回系统完美无缺，这烂陀寺里想要学习观摩的不知道有多少，你会没看过？”
白鹿被她吵吵得脑壳疼，但作为一个讲道理的工科男，他依然试图垂死挣扎：“姑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说抄袭拿出证据啊——”
狐妖此时已经信手把白鹿带来的资料翻了一遍，冷笑道：“轮回系统里，雪泥大师开创性地试用了多重迭代计算功德的算法，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障系统运转的速度，轮回道的往生速度也因此提高了三成，多少鬼魂因此受益，不用在暗无天日的地府里捱时间——”
谛听听不下去，打断道：“哎哎你说话注意点，在地府里怎么就暗无天日了，地府光是五a级景区就有十八个，环境好着呢，再说了，我师母行的是民主制，不知道多少鬼在地府里拿着高工资不乐意去投胎呢！”
狐妖怒道：“你闭嘴。”
谛听：……
很明显，在吵架一途上，雌性要比雄性占据太多的优势，狐妖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要说也是巧合，绿波系统里也用了类似的迭代算法，整个系统也确实主要针对的是配时速率……
这就很微妙，狐妖眯着桃花眼咄咄逼人：“我知道雪泥大师的系统很优秀，你们想抄袭我也可以理解，但你们抄袭了还要来雪泥大师这里请大师替你们正名，你们哪里来的脸？”
白鹿咬牙：“迭代算法应用很普遍——”
狐妖声音高了一度：“普遍？我怎么没见过？反正在我看来这就是抄袭！”
谛听压着怒火：“那是因为你是文科的接触得少，我的搜索引擎里光迭代算法就用了不下三万遍。”
狐妖哈哈大笑：“三万遍？你抄袭了雪泥大师三万遍还要来宣扬，果真是物以类聚！”
白鹿和谛听气得青筋暴起，旁边雪泥盘膝而坐，微微阖着双目，一语不发，这态度就不用说了，明显是默认了狐妖的指控。
谛听气急之下也顾不上种族天性了，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了己方唯一的雌性选手秋玄，自始至终，秋玄还没说过话。
秋玄瞅了一圈：“到我了？”
狐妖冷笑：“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秋玄摇摇头，上前一步。
一把揪住狐妖丢了出去。
白鹿：……
谛听：！！！
秋玄拍拍手：“这里有她说话的份儿吗？你们两个闲得慌非要跟她扯淡？跟脑残粉讲逻辑，你们也是脑残？”
白鹿谛听一愣，幡然醒悟，羞愧得无以复加。
秋玄走近雪泥，声音骤然冷厉起来：“固执己见，心有不平。雪泥，燃灯当初对你的评价还真是一点不错。”
雪泥睁开眼，他方才一直没看见秋玄，这会儿乍一见到，那张无欲无求的帅脸顿时有些绷不住。
沉默半晌，他才道：“如何能平？”
“你有足够的才学，也有足够的拥趸，你当初想要的，现在都有了，你还在不平什么呢？”秋玄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一点。
她始终记得，当初那个跟在燃灯身后亦步亦趋的小沙弥，生的冰肌玉骨，一张小脸却总是板着，眉目之间隐隐有桀骜之气。
雪泥忽然笑了起来：“神君，你以为，我修行是为了这些吗？你以为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吗？你，甚至燃灯，你们知道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秋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请回吧！”雪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来，下了逐客令。
谛听插嘴：“等等，抄袭的事儿还没解决！”
“解决？”雪泥挑挑眉，“你们要怎么解决？不守规矩的是他，他身为苦修系的学生，却要涉足这些东西，且盗用了我的系统算法，你要我怎么解决？”
白鹿怒道：“我没有盗用！你敢与我去法堂吗？”
雪泥疑惑：“我为何要与你去法堂？”
法堂是烂陀寺最高的审判机构，里面担任审判职责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体，里面是烂陀寺先贤们留下的法度。
但法堂使用不是无限制的，欲要动用法堂审判，双方必须先身受八十一道劫雷，一般来说，心虚点的就不敢上了，倒是一定意义上大大减少了法堂的动用。
谛听也吓了一跳：“你疯了，这么点事就要去挨雷劈？”
白鹿咬牙切齿：“这不是小事，凡是影响我的赚钱大计的都不是小事！”
谛听：“命重要钱重要？”
秋玄幽幽道：“对他来说钱重要。”
正无语，被秋玄不知道丢哪儿去的狐妖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群雪泥的脑残粉。
“抄袭x不要脸！”
“原地爆炸了解一下。”
“雪泥大师受委屈了，我们来晚了……”
乌泱泱一大群人迅速逼近，谛听倒吸一口凉气：“快走！”
秋玄简单粗暴，化作原型往白鹿肩头一蹲：“走。”
谛听和白鹿也纷纷化做原型撒开蹄子就跑，白猫蹲在白鹿背上，扭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群脑残粉把雪泥团团围住，雪泥面带苦笑之色，把受害者的形象做了个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