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枫园
红色的夕阳浸染了大半个天空,天色也逐渐暗下来。
车子经过减震带一个轻微的颠簸,沈听雨醒了过来。
脑子里一时还有点懵,看了眼面前搭在自己肩上的毯子,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于是乎坐直身子。
“醒了?”许长风低头侧问。
沈听雨稍微清了清嗓,回答了个“嗯”字。
从倒车镜看到车后缓缓关住的镂花大门,目光所及之处的植被茂盛,花繁叶茂,不远处的一湾湖水似通蓝的宝石镶刻在这如茵的画幅里。
车辆行驶到一个三层楼高的主建筑群处停下。
许长风从驾驶位上下来,给沈听雨开门,沈听雨下车后,抬眸看着眼的建筑。
当下多见的建筑要么就是欧美庄园的风格,亦或是结合四合院的中式风格,眼前的建筑反而是少见的前卫现代艺术设计。
沈听雨即使不是搞设计的,也能看出眼前的房屋的高雅和与众不同。
“这是哪儿呀?”沈听雨问了问身侧的男人。
许长风接过她手里的包道:
“枫园。”
“你家?”
之前许长风提议同居的时候,就提过枫园,她也猜想过是他家,如今看来也确实如此。
许长风也没直接回答,只是示意先进去。
一边往前走,一边缓缓开口,
“你要是住进来,就是我们的家。”
沈听雨脚步停了下来,一时进退两难。
许长风看着沈听雨踌躇不前的样子,随即解释说:
“枫园离刚才度假村的地方近一些,晚饭还没吃,这会城里正堵车,等找到餐厅吃上饭,也不知什么时候了。枫园的饭菜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等吃完饭,再送你回去,别想太多。”
沈听雨听罢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到了客厅以后,一个像是管家样子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
“先生,沈小姐,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二位稍作休息,就可以用餐了。”
如今入了秋,偌大的庄园,草绿和嫩黄相互交错,夹杂些星星点点变红的枫叶,未显寂寥,倒是愈发觉得深远辽阔。
沈听雨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景致,一时喃喃自语:
“景色真好。”
这时许长风走到她身侧道:
“再过多半个月,有个林子的枫叶就全都红了,景色更好。”
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人生如逆旅》的剧组就要辗转日本和欧洲拍摄,等再回海城就快到明年新年了。
这枫园枫叶全红的样子,应该是和她全然无关。
许长风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和行程安排,她还没提过自己接下来要出国一段时间拍戏。
本来是打算今天告诉他的,但是这会儿,却不怎么想开口了。
许长风见沈听雨不说话,只当她是在发呆,揽过她的肩膀道:
“走吧,去吃饭。”
到了餐厅坐下擦完手后,菜就一起上来了。
菜上齐以后,管家和佣人们就都退了,整个别墅,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沈听雨看了一下菜色,基本都是淮扬菜,每盘菜都看起来格外精致。
“知道你最近在控制饮食,所以今天就让他们准备清淡一些,以后你想再吃什么,让他们做给你吃。”
以后?以后?还能有以后?
两人或许心中都有事,也许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除了偶尔许长风帮她夹菜外,基本也没怎么说话。
还有一方面是菜的确好吃,看起来颜色寡淡,但入口的味道却浓郁深厚,回味留长,可想而知每道菜花费的心思和厨师的精湛厨艺了。
总体来说,一顿饭吃的看似相安无事。
等吃完饭,喝了点消食茶后,沈听雨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了。
“让司机送我就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不用跟着了。”沈听雨提议道。
许长风如墨般的眸子看着沈听雨,食指一搭一搭的敲击着桌面,用听不出情绪语气的问道: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沈听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还煞有其事的思考,似乎灵光一现道:
“哦,对了,我接下来的戏份熬大夜的情况比较多,你就不用过来找我吃晚饭了,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再找你。”
说完,还带了一个略微撒娇的微笑。
许长风看着沈听雨未入眼底的微笑,沉默良久,才回了一个“好”字。
最终就像沈听雨提议的那样,让司机把她送回了酒店,许长风当晚留在了枫园。
送走沈听雨以后,许长风开了瓶酒,在客厅里自酌自饮。
管家梁叔看状,忍不住询问:“您没带沈小姐去楼上看看?”
许长风抬眸看了管家一眼,梁叔自知多嘴,再没往下问。
从枫园回酒店的途中,沈听雨才认出了枫园的位置,属于海城偏南的位置,依托松山、悦思湖、松山森林公园等景观,是海城富人区中的富人区。
她回到酒店进了房间门也没歇下,直接换衣服、卸妆、浴缸放水,直到躺到热水里闭上眼,才卸下了这一天的防备。
上次和艾达谈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信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承受一些流言蜚语甚至是误解。
可事实,就许长风身边的一个朋友,说上几句难听话,她就有些受不了,这以后的路还能不能走下去。
她能感觉到许长风晚上的时候,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是不是也觉得她有些矫情,摆架子,让他在他朋友面前失了颜面?
越想越乱,身体往下,头也全部浸到水里憋气。
闭气的水下,光影浮动。
沈听雨父亲去世前一两年的回忆突然袭来。
起初父亲说是去境外旅游,后来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才知道是去赌博。
家里人总想着是那几年做生意困难,父亲压力大,毕竟是成年人,应该是能控制住自己。
家人轮番上阵说教,以为能让父亲及时醒悟。
果然,之后基本不去澳门了,她以为一切都可以正常了。
后来啊,父亲突然自杀去世,一句话都来不及留。
整理后事的时候,这才知道父亲在这期间找了本地的地下赌博,不仅输了本钱、还借了好多钱好多钱,也全都输光了。
为了维护父亲身后的名声,他赌博的事情,除了最亲近的几个家人和警察,再没有人知道。
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向来难以启齿。
她是活生生见证了原本还算富裕和美的家庭,如何因为赌博,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样的故事,你说戏剧吧,前车之鉴太多了。
不戏剧吧,偏偏就发生在了沈听雨身上。
自那以后,管不了别人,她也只能告诫自己,无论大小,无论缘由,莫要参与,莫要参与。
不是她小题大做,只是过去血淋淋的教训太深罢了。
回忆的画面定格在了雪夜里守灵的那几个夜晚。
冷风、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己已经哭不出眼泪的眼睛、花圈、诡异的奏乐。
她一下呼吸不上来,挣扎着,呛了一口才从水里出来,一边喘息咳嗽一边摸着脸上的水渍和泡沫自言自语道:
“没关系,没关系,都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要往前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