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榷

    先众人之先，先万万人过榷兮。

    命定了的战争。

    所有的雏鸟，都在这片名为沉沦的旷野里，被平庸的业火炙烤，昼夜不止。痛苦的□□，这无边际痛苦中偶而惊现的怒吼，是惟一的艺术。天空是黑色的，日月星辰被黑暗威慑，恐惧地离开了，他们放弃了这篇旷野。

    这片旷野里，时间是最狠毒的鞭子，每一次抽打，都要撕开快愈合的伤口，血不断流淌，融入平庸业火，本是同根，却欲相煎。血与业火的猩红，是这片黑暗里，惟一的暖色。

    木榷节，这片旷野上，惟一的救赎日。

    一年一度，黑暗的世界被划开一线，久历风霜的木榷自天而降，插入这名为沉沦的旷野里，将所有业火压制，这一天，所有雏鸟都清醒过来，羽翼已成者被木榷选中，未成者，也暂停息了业火的炙烤，来观赏，这万万已成者——过榷。

    先众人之先，先万万人过榷者，何其难也？

    但，这片沉沦的旷野更加可怖，平庸的业火便是那恐惧本身了，于是

    羽翼已成的雏鸟们，定了定神，眼神满是坚定，便向着木榷走去。

    业火燃起，平庸恶魔，自然要尽那全力，阻止，阻止，阻止！

    “留下来吧，你们也将与我共享这片旷野的一切，来吧，与我共享这平庸的权柄。”猩红业火中，恶魔诱惑的声音回荡。有的雏鸟屈从于诱惑，从木榷上，掉了下去，于是业火兴奋地包住了他，悄悄地，不发出一点声响。

    沉沦的黑暗在后边追赶，他的黑暗慢慢的慢慢的漫上木榷，将走得慢的雏鸟拖住，黑色蔓延，一点一点的吞噬，悄悄地，他不让人察觉。

    雏鸟们步伐加快着，那一缝光明，已越来越近了。他们扑腾着羽翼，这片旷野，这猩红业火，他们已经受够了。

    快了！只差那一步，雏鸟们看到了希望，他们拥挤着，互相践踏着，一个不稳，失足掉下或落后的雏鸟，立即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们终于来到了木榷尽头

    一片悬崖，以及，悬崖下望不尽的黑色汪洋。

    悬崖之上，也是黑暗的一片。

    恐惧，又一次将雏鸟们的喉咙扼住，他们回头望去，沉沦黑色与平庸业火紧追不舍，舔着嘴唇，满是贪婪。绝大部分雏鸟崩溃了，颓废地跌坐下来，黑色与业火一拥而上，吃了个干净。

    剩余的雏鸟瑟瑟发抖，他们挤在一团。沉沦与平庸戏谑地看着他们。有的雏鸟被挤下悬崖，转眼被汪洋的浪花吞噬，消失不见。

    看着沉沦与业火那戏谑的眼神，有些雏鸟咬咬牙，他们的眼里流出不甘的烈火，他们将牙咬出血，双眼一闭，大吼一声，向悬崖跃去，他们拼命挥舞双翼，但悬崖的逆风打压着他们。

    他们挥舞得更加卖力，翼根处，血红不断涌动。

    最后还是落入了汪洋。

    沉沦与业火更加嘲弄，开始逼近，他们要结束这场战斗了。

    挥舞着双翼而落入汪洋的雏鸟的血染红了汪洋的一小部分。

    血是，红色的。

    沉沦与业火向前扑出，这时一抹光亮忽然四射，将沉沦与业火晃得睁不开眼。雏鸟们回头望去，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红日下方，还有数颗星辰，以及那皎白的圆月，他们都发着自己的光，他们用光，来杀死沉沦与平庸。

    红日内，一只金乌正飞舞着，圆月被一只鸿鹄托起，而那数颗星辰内，也尽是绚丽的鸟儿，飞翔着。

    “飞吧，同志们。”金乌与鸿鹄那优雅的声音响彻，红日的热烈，圆月的皎洁，尽皆洒在剩余的雏鸟身上。剩余的雏鸟们迟疑了一阵，看了仓皇后退，却仍有贪婪之色的黑色与业火，又看看悬崖与那底下汪洋，他们还是犹豫着。

    “飞吧！飞吧！我的同志们，时间不多了。”金乌与鸿鹄鼓励着，于是雏鸟们终于下定决心，他们一跃而出，拼命扇动羽翼，最后跌入汪洋。

    沉沦与平庸不甘地退去，木榷缓缓收回，沉沦旷野一切如常，平庸业火继续炙烤。

    汪洋里，忽然星辰迭出，星辰里，尽是欢快的鸟儿，他们随着金乌与鸿鹄，径直飞上了天空，将这片黑暗点亮，于是碧海蓝天，天高海阔。

    你所见到的惊鸿，都曾被平庸磨炼。

    在自己身上，超越这个时代，若日月星辰不再，那便自勉，让自己成为新的日月，或托起新的星辰。

    先众人之先，先万万人过榷兮。尽心与力，不论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