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08
这两日的雪下的慢慢小了起来,雪地里的画眉鸟反而少了。
早晨起的再早,也不见得楼下有人能抓到鸟儿烤来解馋了。
昨日刘耀文领着宋亚轩去挑新的小马驹,嘻嘻闹闹了一整天,直到官寨门前的灯火辉映了半片草原,宋亚轩才被送了回来。
闹了一整天的后果就是——
现在临近晌午了,宋亚轩才将要睁开眼睛。
他刚从床上迷迷糊糊坐起来,唤了两声塔娜,才想起来,塔娜已经嫁到牧羊人家里了。
宋亚轩突然来了脾气,索性乱叫了一通,引得门外的侍女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发现宋亚轩只是想要人来帮他换衣服。
其实就这样当个傻子好像也不错,大家都围着他转。换衣服的时候,宋亚轩脑子里就这一个想法。
新来的侍女之前是土司身边的人,做事轻手轻脚,但身上愣是一股子土司太太常熏的花香味,难闻的很。
不像塔娜,身上有牛乳的芳香。
昨天奔跑了太久,四肢像是散架了。换完衣服,宋亚轩手脚还没活动开,他攀着阶梯旁的石墙,缓缓挪了下来。
看见刘耀文正倚着一匹长腿的黑马,与一旁洒扫的侍女说笑。
许是讲了几个笑话,侍女捂着嘴笑得脸蛋红扑扑的。
宋亚轩甩着胳膊,走向刘耀文。
“哥哥今日是来找官寨的婢子聊天来了?”
刘耀文扭头看见了无精打采,像个小老头的宋亚轩,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你又说胡话了,我今日是来找你的啊!”
宋亚轩蹙着眉,努着嘴回想了好一番。
“哥哥最近常常领着我四处跑动,我今天还真猜不出来了。”
想了好一会无果,宋亚轩绕着刘耀文带来的黑马转了一圈,
“那匹白马呢,今天怎么换了?”
“我今天带你去看赛马,这会快要开始了,快上来!”说完刘耀文就踩着鞍一挥袍子上了马,腾出一只手把宋亚轩轻轻一捞,稳稳放在了自己前面。
宋亚轩慌手慌脚,被刘耀文宽厚的肩膀稳稳圈在怀里,对上一个问题不依不饶,
“可是白马呢?”
“你这么喜欢它?”
“因为是白马呀,我当然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可是今天不是它的主场,论赛马狩猎,它还是差!”
马鞭一抽,黑马高抬前蹄,长鸣一声,向着西面的小树林飞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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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刘耀文带他过来,宋亚轩可能不知道塞吉土司的辖地上有这么多腿长长的马儿。
年轻的男女围坐在高地,拉起几个帐子,飘出阵阵酥油茶和奶皮的浓香。
场中本是一片密密的灌木林,因为冬天落霜掉叶,马儿在里面跑起来畅通无阻,观看的人反倒比平时看得清楚得多。
刘耀文说,一到冬天大家都会围在这里赛马。
与其说是赛马,还不如说因为冬天这儿傻狍子和野兔多,年轻人喜好热闹,找个借口出来溜溜马蹄,打猎玩乐罢了。
用中原话来说,这是刘耀文兴起组的局,宋亚轩本身对打猎不感兴趣,主要是刘耀文在这,他便能待得住。
在高大的年轻男女和骏马中,宋亚轩算是很小一只。
刘耀文怕他弄丢,端来酥油茶壶和牛肉,嘱咐他不要乱跑。
宋亚轩才没那个力气到处乱跑,他抱着茶壶盘着腿坐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温热的酥油茶,在冷冽的空气里呼出一口热气,好生惬意!
远处有人长喝一声,灌木丛里惊起几只鸦雀,紧接着就是年轻男子们长扬马蹄的踢踏声,咔哒咔哒地,倒是有节奏的很。
刘耀文骑着那匹据说很擅长捕猎的黑马,飞身跨过一处处灌木丛,向着一个黑点疾驰而去。
一群人都在往那个方向急冲,却赶不上黑马的速度,落后一大截。
等刘耀文离黑马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松开手上攥着的缰绳,从身后马鞍上的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微眯双眼,绷紧箭弓——
瞄准。
“咻——”
凌冽的箭声划破空气,直直射穿那黑点。
嚯!是只野兔!
一旁烧水煮酥油茶的姑娘看着刘耀文矫健的身姿出了神,倾身倒水的动作滞了几秒,黄铜茶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直到水满的溢出来,浇在火苗上,险些熄灭,“嗤啦”一声吓了宋亚轩一大跳
看护行李鞍鞯的男人摸着胡子,
“不愧是我们的大皇子啊”
射中了猎物,接着该是把野兔带回来了。
其他几个靠的近的一拉缰绳直直冲着野兔去了,刘耀文把弓收进马鞍上的箭筒。
该是发挥黑马功力的时候了——
一个大跳,黑马像是踩了弹簧,跃起极高,转眼跨过了好几个灌木丛,速度无人能及,很快靠近了那个黑点,刘耀文单手抓住缰绳,俯身一捞,抓住了那支射穿了野兔的羽箭。
野兔被刘耀文抓了起来!
场外的男女们都站起来欢呼。
宋亚轩有点小骄傲,低头喝了口茶,再抬头时,刘耀文已经驭马慢慢往回走了,他坐在马背上,挺直了背脊,透过众人的身影,宋亚轩还看到一个穿着织裙的人——
兰措。
兰措姑娘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织裙,背着手,站在一棵掉光叶子的灌木边上。
之前她袖子上别着的袖箍已经不在了。
宋亚轩把茶杯放下,在盘子里挑了一块大小适中的牛肉干,含在嘴里鼓鼓囊囊地,走了过去。
“姐姐,你也是来看大皇子赛马的吗?”
兰措回过头,看到宋亚轩,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一时愣了会。
“啊我是来看朋友们的。”
“哦,我还以为你也是来看我哥哥的。”
兰措很不自在,一直在用手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子。
宋亚轩也不看她,就嚼着嘴里硬邦邦的牛肉干,站在她旁边等刘耀文带着兔子回来。
这边刘耀文手里高举着余温尚热的野兔,左脚踩着马鞍,借力翻身下马。在众人的欢呼声里走回扎驻看台的高地。
“大皇子毫不吃力啊!”
“一日比一日准了!”
“这小子从小我就知道他准头好!”
刘耀文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奶团子,在人群中应该是要矮一些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人群里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后落在那身着湖蓝色披风的女子身上。
是很久不见的兰措。
刘耀文手里的野兔被放了下来,这几天在草原上驰骋,他差点忘记兰措这个人。
但他心里对兰措始终有点歉疚,但是碍于身份。
他是塞吉土司家的下一个王。
兰措身旁缓缓走出来一个身高差不多的人,刘耀文的目光还来不及探看那是谁,熟悉的声音就先开口了——
“哥哥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刘耀文猛地回神,转过头来看。
这声音是,宋亚轩?
奶团子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和兰措已经平齐了。
刘耀文甩甩脑袋好像在回想,之前怎么不记得宋亚轩都长高到自己肩膀了?
宋亚轩不解地看着刘耀文像在回想什么的动作。
“哥哥猎完野兔就不认得我了?”他打趣。
“啊?倒不是,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已经这么高了”刘耀文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倒是宋亚轩哈哈一笑,
“哥哥你这话说的好笑,亚轩的个头都是自己吃出来的,什么叫突然这么高?”说完就拉着刘耀文,要叫众人给他敬高粱酒。
刘耀文迷迷糊糊被宋亚轩拉着,一时顾不上再看一眼兰措,转身在人群中,只听得见喧闹了。
等刘耀文在人群中被人拥簇起来,宋亚轩转身面对兰措,看着她。
兰措还在盯着刘耀文的背影恋恋不舍,被宋亚轩突然转身的动作看得不知所措,眨巴眨巴眼睛。
宋亚轩看着她,束紧了手臂上的皮扣,利落垂手,转身走进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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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在和其他人烤那只野兔,作为开猎的牙祭。
这兔子出气肥大,黑头藏民们闻到油香,拉着伙伴都围了过来,帐子驻扎在没有雪水的地方,人们围着火把坐下。
树杈穿着兔腿在火上慢慢转圈,因为油脂丰富,烤出“嗤啦嗤啦”的声响,在酒杯茶杯的碰撞下听起来格外诱人,香气蔓延的很快。
宋亚轩手里捧着茶壶,想向旁边的男人蹭口酒尝尝,被刘耀文用手挡了回去,气得鼻子红红的。
兔子烤好了,家奴帮着刘耀文分给大家,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肉,主要是尝个鲜味。
所以离得近的宋亚轩,率先得到了一条兔腿。
另一只兔腿被刘耀文也割了下来。
宋亚轩拿着兔腿还没下嘴咬,近处的树林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都把目光移了过去——
是白马!
宋亚轩惊喜的站起来,手上的兔腿往旁人手里一递,小跑着去见白马。
辖地里跑来一只马儿不惊奇,宋亚轩欣喜的是这马儿是他最喜欢的。
宋亚轩冲过来,但白马站得高,宋亚轩想伸手去够白马的额头,马儿却有灵性,自己把头低了下来,宋亚轩用手抚摸着白马的前额,问马夫:
“白马怎么会在这里?”
“二皇子,这马在这附近吃草,许是看这边人多,凑热闹就跑来了。”
宋亚轩回头想叫刘耀文来看看,却发现刘耀文手里举着刚割下来的那只兔腿,往火堆外围走。
刘耀文,拎着袍子,去找兰措了。
兰措安静地坐在树边摸着辫子,她现在还没发现刘耀文在她身后,在向她靠近。
宋亚轩突然心里梗得慌,心脏像上了发条,咔哒咔哒越来越快。
他知道,兰措一会就会被刘耀文拍拍肩膀,就会接过那只兔腿,就会跟他说话。
真难受。
真闹心。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白马,索性不看了。
马儿很安静,不打响鼻也不甩头,低着头只是接受着宋亚轩的抚摸。
今天的阳光好刺眼啊,刺得宋亚轩眼睛有些痛了。闭上眼睛看到红光一片,怎么都驱不散
他摸着白马的鬃毛,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喃喃自语——
“可是哥哥啊,白马跑了那么多里,它都还记得在人群里朝我走来,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你要拉着兰措走远吗?“
宋亚轩记得白马跑起来很轻快,他单腿跨坐上马背,马夫看他要骑马,递上缰绳,他没有接,白马知道怎么跑。
他拍拍白马,马儿知道他要走,轻巧跳过一片片灌木丛,像只精灵,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