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来死去
窗外闷雷滚动，好像是下雨了。
安霖站在漆黑的客厅里，警惕地盯着一切电筒光所照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感觉身上瘆得慌他忍不住边走边往后背上挠了几下，小腿一不留神还在桌角上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
而暗处探出来的那只手继续在他的影子里游动，五指上锋利的指甲齐刷刷对准了他的后背并逐渐向下弯曲，呈现出一个攻击的姿态，像是在伺机而动。
安霖全然不知来自身后的危险，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而此刻窗外的风也刮得越来越大，夹杂着细密的雨丝从窗户缝里裹着吹了进来，听着还有些毛骨悚然。
但他检查完了客厅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异状，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正自我反省是不是最近神经绷得都有点儿太紧了，正转身打算摸黑倒杯水喝压压惊时，眼睛却不小心冲旁边瞥了一眼：但只是这一眼就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从脊椎处猛地窜上来的凉意让他整片后背都止不住发麻。
家里唯一被锁住的那扇门现在居然开了。
安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证明自己没看错：那扇门确实开了个小缝，要不是自己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不然也很难被发现。
而就在此刻他身后已经蠢蠢欲动许久，即将发动袭击的那只手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瑟缩了一下，随后带着不甘悄无声息又消失在了他的影子里--
安霖深吸了好几口气，一片静谧中清楚地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他确实记得这扇门直到今天晚上都还是锁得好好的，但现在为什么又会自己打开？
他僵在原地，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远离这扇诡异的门。但他死死盯着那开了一角的门缝，许久后才像是魔怔一般，犹豫着抬脚冲前走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借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门缝以内能看到的地方--同时神经也绷到了极致，生怕自己把眼睛凑过去就会和什么奇怪的东西对上眼。
还好，安霖看清之后发现门内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书房，只是靠墙的大书架上总共也没放上几本书，还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他长舒一口气后才如释重负地把大门一把拉开，进入房间仔细审视起内部来，又到书架旁边转了转，最后随手拉开了电脑桌旁边的抽屉，发现里面也不过就放着些杂志废纸，看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锁门保密的必要。
“什么破玩意儿”安霖有些不爽地嘟哝了一声，搓了搓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就想赶紧甩门离开这里，但还没等他走开两步，身后的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安霖呆了两秒猛地转头，厉声道：“谁在那儿！”
随后雪亮的手电筒马上把那一处墙角照得亮亮堂堂，安霖站在原地分明在一瞬间看到了个人影，但手电筒一晃人影却又消失了。他拿着屏幕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但又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后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得硬着头皮转身打算快步走出这间诡异的书房。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安霖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仁，瞳仁里清晰倒映出了他的影子，还因为手电筒的反射隐隐发着光。
“我操！！”安霖吓得吼得嗓子都快劈了，下意识抬手就把手机往前狠狠砸了过去，还脚一软差点儿就给眼前人行了个大礼，“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别怕，”有一只手半空中就拽住了安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稳稳托了起来，“是我。”
“你？！”安霖惊惧交集地捂着差点儿狂跳到罢工的心脏，感觉自己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得被吓到嗝屁了，“齐御？你他妈的在这里搞什么鬼！吓死老子了操！”
齐御低头看了一眼，正打算开口，安霖跟着他的视线往下一撇又吼了起来：“我操！你他妈衣服呢？”
“我”齐御话还没说完，安霖就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狠狠砸到了他胸口上，“穿上！你他么搁这裸奔呢？”
“哦。”齐御犹豫了一下，乖乖把他扔过来的那件外套穿在了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体效果看着却比原先更加诡异了。
“不是，哎！”安霖有点儿绝望地喊了一声，“你先围着你先把你下边儿他妈遮住了！”
“好吧。”齐御只好又把外套脱了下来系在腰间打了个结，抬头老老实实地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真棒。”安霖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你来找我干什么？”
齐御没说话，垂眸时视线落到了安霖右手的手腕上，“你的手”
“我问你来找我干什么！”安霖提高了语气，同时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齐御沉默了几秒没吭声，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却让他心底一阵发慌，“喂！问你话呢！”
“你为什么还和他住在一起？”许久之后齐御才莫名其妙轻轻说了一句。
“我？我和谁住在一起关你屁事？”安霖莫名其妙盯着他，“倒是你，拜托能不能每次隆重登场的时候都别那么吓人啊？老子他妈就一条命都快给你吓折了。”
“我说了他不是好人。”齐御皱了皱眉，说这话的时候安霖才借着微弱月光看清了他的脸，也跟着皱起了眉：“所以呢？我凭什么相信你？”
齐御张了张嘴，表情像是有些不快，“你怎么才能相信我？”
“拿出证据来。”安霖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其实齐御理应知道很多事情，毕竟他也不算是个正常人，又拥有着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但是在他的心底最深处还是对宋苟保留着最后一份信任，他相信他身上总会留有从前的影子，相信他不管遇到了什么，也总会留有做人最后的底线。
但此刻当他对上齐御仿佛已经悉知一切的冷淡眼神，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
“证据就在这里。”齐御抬脚就冲那个空落落的书架走了过去，安霖赶忙跟在他的身后：“什么？”
齐御在书架跟前站稳了脚，又看了安霖一眼，把手搭在了架子上，“就在后面。”
“后面有什么？”安霖有些莫名其妙。
“纸。”齐御简短地说，“是证据。”
“什么意思？”安霖皱了皱眉，但他还没来得及细问，齐御搭在架子上的手忽然一个用力，随后原本固定在墙上的实木书架居然被他徒手硬生生直接扯了下来，露出后面斑驳的墙面。又像是垃圾一般随手往旁边一扔，发出咚一声巨响，险些把地板都砸出个洞。
“你干什么！”安霖惊得在原地弹了一下，赶紧上去拽他胳膊，“疯了吗你？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沉默下来，只见齐御用直接暴力的方式清除了书架后，斑驳的墙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暗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隐藏在那里的。
“这”安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在齐御示意的眼神上僵着手臂往暗格上轻轻一推，随后一个像是抽屉般的格子就从墙面上弹了出来，露出了摆放在里面厚厚的一沓资料。
没关系，只是一沓纸而已。安霖咽了口唾沫，他忍不住抬头看了齐御一眼，后者的眼神非常平静，只是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起来看看。
安霖的手忽然抖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捏起那沓资料里的第一张，但因为室内昏暗一时半会儿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写的是什么。他皱了皱眉，又看了齐御一眼才捏着那张纸走到了窗边，勉强借着微弱的月光照清了那纸上写的第一行大字：中国器官捐献协议。
这是什么？安霖此刻甚至忘了呼吸，屏气凝神迅速把这张纸上的内容扫了一遍，随后猛地转头，随手在那沓资料里又抓了一把，匆匆翻阅起来。
半响他抓在纸上的手忽然猛地收紧，把原本整齐的纸面抓得皱皱巴巴。最后手一松，飘飘扬扬的白色纸张直接撒了一地，安霖就这么踩着一地洁白径直走到了齐御面前，忽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声线颤抖：“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齐御平静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多器官协议？”安霖抓着他肩膀的手开始收紧，几乎喃喃自语，指甲无意间在齐御的皮肤上抠出了几道血痕。随后他猛地抬头，眼底都有血丝乍现，“把你知道的都他妈告诉我！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猜得到。”齐御轻轻说，“你很聪明。”
“不不对”安霖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恐怖，他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你要给我看这些？”
“因为我之前就说过了，”齐御叹了一口气，“宋苟不是好人。”
这一下险些把安霖的心理防线直接击溃，他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纸张，正想开口说话，此刻客厅的玄关处却很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进入屋内的人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后脚步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几乎是一进门就大喊起来：“霖！你在哪儿！”
齐御闻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冷峻，轻轻往旁边错开两步挡在了安霖身前。
见屋内没有回应后宋苟更加慌乱了，摸黑往前走的时候还差点儿被一把椅子给绊倒。但好在过了没多久，他才终于听到从屋内的某个角落传来了安霖的声音：“我在这里。”
“那刚刚我喊你怎么不吭声？屋里停电了也不告诉我，你”宋苟一愣赶紧冲传出安霖声音的房间奔去，但刚一站在门口，看着赫然大开的房门，满地散落的纸张以及房间内站着的两个人时，他脸上的微笑一瞬间就僵住了。
安霖手里还攥着厚厚一沓捐赠协议，他越过齐御沉默地往前走到门口，几乎是贴着宋苟面对面站着。他看着宋苟的眼睛，缓缓抬起了手臂，“这是什么？”
此刻宋苟也顾不上纠结那屋内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他的眼珠僵硬地转了一轮，定格在了安霖手里拿着的他熟悉无比的东西上，身体抖了抖才开口：“我”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安霖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抬手就把那一沓宛若千斤重的协议狠狠甩到了宋苟脸上，雪白的纸张顿时纷纷扬扬散开落了一地，在宋苟脸上割开了几道细小的血痕。
“说话！”安霖又吼了一声，语气止不住地颤抖：“你到底都瞒了我什么？”
“对不起。”宋苟站在原地，虽然脸被砸得很疼，但他的身形甚至都没有晃一下，“对不起。”
安霖没再说话，突然一拳就狠狠砸到了他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宋苟砸倒在了地上。但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就又被安霖直接往他身上一跨，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把他的鼻子打出了血，斜斜着流到了地板上。
“你这个畜生。”安霖狠狠揪着他的领子，宋苟被揍得迷迷糊糊抬起脸，这才发现他已经哭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宋苟被他压得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但是你先先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单手把几乎崩溃的安霖从他身上拎了起来，“你做过的恶就在那里，抹不掉的。”
“你是谁？”宋苟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怎么进”话还未说完宋苟就忽地瞪大了眼睛，那种惊惧到极致宛若鬼上身一般的眼神让齐御居然还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记得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苟强忍着恐惧吼了一声，“你不是已经”
“是啊，我已经死了。”齐御看着他，忽地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是你杀了我。”
“不”宋苟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神志有些错乱，“不对，你已经死了对，你已经死了你不应该在这里！”
“什么？谁杀了谁？”此时安霖虽然脑子也一片混乱，但是通过他俩的对话还是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他拽着齐御追问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可没对他动一根手指头。”齐御像是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之前拿了一把刀乱插我脑袋，都插坏了，好疼。”
“鬼！你是鬼吧！”宋苟那边看起来此时也快疯了，他完全无法接受明明是具离奇失踪的尸体，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你离小霖远一点！别靠近他！”
“你才应该离他远一点。”齐御不屑地说，又像是故意刺激宋苟，伸手就把浑身僵硬的安霖搂进了怀里，直接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他是我的，你快点走开。”
“放开他！”宋苟凄厉地喊了一声，几近崩溃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向两人这边冲过来的适合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你别想伤害他！”
“宋苟！”安霖呆滞的眼睛一眨，多年来的习惯早就让他养成了危机意识，他余光瞥到宋苟手里银光一闪，下意识就死死挡在了齐御面前，“住手！你要干什么！”
齐御愣了一下，像是对护住他的这个动作有片刻错愕。但就是因为他这一愣神，此刻已经失去理智的宋苟举起了手里的刀，狠狠插进了挡在他面前安霖的胸口里。
“呃。”安霖在刀子插进来的瞬间还没感觉到痛，他死死捏住了宋苟还握在刀刃上的手，溢出来的鲜血已经把两个人的手浇得透湿，他惨白着一张脸，勉强对着呆若木鸡的宋苟露出一个笑容，“别再犯错了好吗？”
“啊！”宋苟惨叫了一声，在刀拔出的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松开手。他看着安霖嘴角虚弱的微笑，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表情似笑似哭，眼眶却一片干涩，“我不是，我不是要杀你”
齐御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迅速把手放到了安霖的胸口上替他止血。一边忽然当胸就是一脚，把宋苟整个人踹倒在了地上，在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时又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把肋骨给踩断几根。
“废物。”齐御眉宇间尽是阴郁，“你找死？”
“放开我”宋苟艰难地去掰踩在他胸口的那只脚，半天却都纹丝不动。
“对了，我还差点忘了。”齐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忽地勾了勾嘴角：“既然你先前杀了我一次，那这次怎么也得轮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