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杀戮跟踪
安霖坐在餐桌前，抬头呆呆望着顶上昏黄的灯光，过了一会又低头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别人看不到的黑线，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吃饭吧。”宋苟递了双筷子给他，安霖没接，反而默默把绑在桌角的铁链抖得哗哗作响，用沉默抵抗着。
“吃饭，一会菜就凉了。”宋苟强行掰开他的手指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催促道：“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安霖偏头露出一个冷笑，突然一抬手就把桌上一个用来装骨头的小盘子扫到了地上，“我还是趴在地上吃吧，狗怎么能上桌？”
宋苟没吭声，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却有点变了。他勉强笑着把地上的盘子捡回来放好，把椅子拖到了离安霖更近的地方，温声哄道：“你要是乖乖把饭吃完，一会我就带你上街。”
“真的？”安霖狐疑地看着他，却迟迟不肯动筷。
“真的。”宋苟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唇边，“张嘴。”
“我自己来。”安霖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他，勉强吃了几口菜后就皱起了眉：虽然他平时基本不怎么挑食，不过现在面对着这满桌的补血养生食物他实在是有些没胃口，足不出户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想念起了原先家楼下的麻辣烫拌面火锅了。
“再喝碗汤。”宋苟盛了一碗补血的红枣鸡汤搁在他手边上，看他一脸食欲不振的模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安霖摇了摇头没说话，胡乱把汤喝了又吃了几口菜，感觉食物已经堵到喉咙口了才皱眉放下筷子，“饱了，带我出去。”
“再吃点吧，那些你基本都没动过。”宋苟刚劝了几句，抬头就看到安霖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几秒钟后就败下阵来，“好吧，你等我洗完碗就带你出去。”
“快点儿的。”安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一边抖腿一边很是烦躁地扯着脚上的链子，“能先把我松开么？不然我怎么换衣服？”
“不行。”宋苟直接拒绝，因为看安霖食欲不振所以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跟着随便扒了几口就快速收拾起碗筷，“无聊的话你要不要先看会儿电视？”
“嗯。”安霖应了一声，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苟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他的脚链从餐桌柱上解下来之后又栓到了茶几柱上，途中还被大为恼火的安霖狠狠踹了一脚，“死变态，去死吧你！”
“你自己换台啊。”宋苟有些委屈地摸了一下被踹疼的腰，把遥控器翻出来给他才赶紧躲到了厨房。
“妈的”安霖非常不爽地胡乱摁了几个台，感觉接连被好几个白痴节目强健眼睛后还是调回了新闻台，边漫不经心地扫着屏幕边抬起手腕上下观察着那一圈细细的线，感觉既不疼也不痒，暂时也没看出来到底有什么用，莫非那团东西从头到尾就是在唬他？
安霖还在皱着眉思考，屏幕中传来的新闻播报声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近日我市发生一起特大公交落水案，共计伤亡二十余人，具体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他愣了一下，盯着屏幕中正在从桥边打捞而出的公交车，岸边盖着的白布一闪而过，还有不少家属跪倒在岸边不住恸哭的悲伤场景，扣在遥控器上的手指都不自觉抖了一下，连宋苟收拾完厨房走近了都没发现，“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事。”安霖皱着眉把遥控器丢到了一边，站了起来，“解开，我要换衣服。”
“好。”宋苟随意扫了一眼屏幕就把电视给关上了，弯腰解开安霖的脚链就捏在了手里，“我帮你换吧。”
“我自己没手？”安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直接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快点的，再不出去我就憋死了。”
“好吧。”宋苟有些无奈，给他拿了套卫衣长裤换上后还不忘贴心地给他最外边的外套拉链拉到顶端，但临出门前强行拽着他往他手腕上套了个黑色手环，而且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动了手脚，上手之后单凭安霖一个人无论怎么扯也无法摘掉，气得他当场笑了起来，“你他妈的，给我安定位器？有病吧你？”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宋苟把他的脚链摘掉之后看起来还是很不放心，从头到尾把安霖细细检查一遍之后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跟在我身边别乱跑，嗯？”
“去你妈的。”安霖扭头避开他的手，不料下一秒又被狠狠拽住了胳膊往前一带，吓得他瞬间瞳孔都放大了，“干什么你”
不过宋苟什么也没干，只是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就放开了他，抬手打开房门，“走吧，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才不”安霖下意识就想抗拒，但是一边胳膊被宋苟捏得紧紧的，还强行把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揣着，美名其曰外面冷这样可以暖手。不过这种太过亲密的姿势反而让安霖觉得无比别扭，刚走了几步就强行把手抢了回来揣进自己兜里，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宋苟笑了笑没有说话，抬手把他的卫衣帽子给兜到了脸上，在等电梯的间隙还不忘偷偷亲一口他的头顶，“真乖，真可爱。”
“滚！”安霖烦他烦得不行，紧紧靠着墙边上站着，感觉再和这人多说一句话自己的脑子也会跟着变得不正常。
两人间的拉扯从出门就一直延续到了上车，中途宋苟还皮笑肉不笑地把想趁他不注意拉开车门就跑的安霖拽回来一次，随后车窗和车门都一并锁死，不管安霖再怎么抗议都装作无视。
“操！”安霖往他胳膊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就气冲冲地靠回了椅子上，在宋苟开车的时候嘴里还时不时冒些污言秽语，听得后者很是无奈，“你能不能少说点脏话？”
“我说脏话碍着你了？”安霖抱着胳膊斜了他一眼，“那就让我下车啊！反正眼不见为净。”
“不是”宋苟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开心就好。”
“我一点也不开心。”安霖冷笑道。
宋苟没再接话，像是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安霖就得炸，一路把车开到了目的地的门口才拉下手刹，“到了，下车吧。”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安霖没忍住又是一阵冷笑，虽然他一直没问宋苟出门要带他去哪，不过这会儿看清了医院大门后还是很无语，“我这才出院几天啊？为什么又带我来医院？”
“来复查一下，我不放心。”宋苟含糊道，下了车又绕了半圈才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来。”
安霖没吭声，解了安全带就跳下了车，不过宋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计谋，在安霖助跑冲到一半的时候就搂着他腰把人给拖了回来，“哟，这么着急准备去哪儿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安霖二次逃跑失败表示非常愤怒，一边往宋苟身上拳打脚踢一边被迫拎着往医院门口拖，“滚”
“嘘，被别人看到会说的。”宋苟两只手牢牢扒着他胳膊不放，小声道：“安静一点。”
“那正好啊！正好报警！”安霖顿了一下，被他这么一点当即大喊起来，“救命啊！救”
“哎，别喊了。”宋苟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有些无奈，“只是检查一下就走，很快的。”
“松手！”安霖仍是瞪着他冷笑，“你把我带出来就应该想到我会求救吧？疯子。”
“那你去吧。”宋苟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把他一推，同时大声道：“去求救啊，去报警把我抓起来啊！”
“你是真的有病。”安霖被他推了一个踉跄，脸色都黑了，“你以为我不敢？我他妈现在就去！”
“去啊！”宋苟也瞪着他，“我看着你去。”
“你！”安霖瞬间就怒了，但是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苟盯着观察了他几秒就笑了出来，把人拽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行了，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去死！”安霖怒气满满地往他身上锤了一拳，但郁闷地发现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去向路人求救，报警就更不用说了。葛晓旭已经是个先例，他不想再看到宋苟受到拘留哪怕他就是个疯子。
想到这里安霖心情有些复杂，有时候感觉就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已经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却还是想着别人
“走吧，和医生约了时间了。”宋苟温声说着牵过他的手，哪怕安霖再不情不愿还是把他扯着带进了医院里，一连番的检查下来简直把他折腾得晕头转向，再加上人又多又杂，没一会安霖居然还觉得胸口闷得有些喘不上气，站在厕所门口就不肯挪脚了，“我肚子有点痛，你在这等我一会。”
“我和你一起进去。”宋苟马上说。
“你他妈在这等我！”安霖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又使劲甩了甩手腕上戴着的表环，咬牙道：“不是还有这个鬼东西在么？你还怕我跑了？”
“那好吧。”宋苟犹豫了一下终于同意了，他探头往厕所里看了好几眼，有些不安地补充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都说了你有病。”安霖懒得理他，直接闷头走进了厕所的最后一间，把门反锁后就一屁股坐在马桶上长长舒了一口气：“靠”
难得的独处时光让安霖忍不住一直叹气，边思考着如何才能躲过宋苟的眼睛成功出逃一边慢吞吞地把裤子往下拽，刚拽到一半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医院的厕所暖气不太足，感觉拉个屎屁股都得冻掉一半儿。
要不还是算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裤子默默提好了，接着坐在马桶上不断思考抓狂，丝毫没注意就在他正后方的墙面上，不知何时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唔！”安霖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口鼻被捂住的一瞬间就疯狂挣扎起来，不过那双手的力气太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把他拖进了身后的墙面里。短暂的黑暗之后安霖眼前终于亮起了一道亮光，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忍不住惊叫起来：“我靠！你他妈的有病啊！”
“嘘。”齐御冲他竖起了一根手指，语气却没什么起伏，“太大声的话外面也会听到的。”
“你”安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齐御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后退一步却靠在了厕所墙面冰凉的瓷砖上，简直无路可退，“你要干什么？”
“几天不见，你还好么？”齐御冲他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了他的脖颈上，“上次的”
“你别过来！”安霖呵斥一声，感觉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爬满了后背，“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马上放我出去。”
齐御看着他这副神情有些欲言又止，但下一秒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把抬高，盯着他脉搏处的那一圈黑线眯缝起了眼睛。
“干什么你？松手！”安霖挣扎起来，但瞬间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捏得很紧，甚至有些疼痛，“痛！松手！”
“那个废物来找你了？”齐御的视线落到了他脸上，一瞬间甚至有些不寒而栗，“你让它近你身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霖仍在试图挣扎，下一秒却突然被人吼了起来：“你他妈是傻逼么？！”
安霖顿时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齐御开口骂人，但感觉气势还挺足的，就一下就给他吼愣了，半天都没接上话。
但齐御看起来十分气急败坏，捏着他的手腕一直上下打量着，甚至还想直接上嘴咬，最后还是安霖反应过来后猛地抽回了手，嗓子都差点儿喊劈了，“你他妈还想咬我？！”
“它只要近了你的身，以后就会一直缠着你的。”齐御的脸色很不好看，仍固执地捏着安霖的手腕没放，“它会寄生在你的影子里”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先要向我解释点什么？”安霖很不耐烦地把手往回抽了抽，虽然他现在看到齐御这张脸就有点犯怵，但既然现在人都主动找上门了，有些事情该问还是得问，“你上次为什么咬我？”
“”齐御看了他很久没说话，但脸上一闪而过的暴躁烦闷被安霖捕捉的很好，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下：这大概才是他一直以来真实的样子吧，以前还真是辛苦他装了这么久了。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安霖紧接着追问，盯着他那双有些躲闪的眼睛，“你一直以来都在找什么？”
“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齐御看起来越来越烦躁，安霖甚至能听到他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的声音，但顿了几秒还是缓缓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找你的骨灰？”
砰。
在安霖反应过来前他的后脑勺就已经砸到了墙上，再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充满戾气的金黄色瞳孔--这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像是妄想从他的眼神里挖出些答案，但终究还是无解。
安霖感觉整个人都被压在墙面上喘不过气，但好歹几秒之后齐御就松开了他，但那双冰冷的眸子还在他脸上来回扫视着，最后冷冷道：“它告诉你的？”
“是，怎么样？”安霖的心脏狂跳，他亲眼看着齐御的脸周忽地冒出了一些细小的黑色绒羽，原本正常的人类手指也逐渐变得弯曲尖锐，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即将暴走的前兆。
但就在一切都在发生变化的时候，齐御忽然伸手捂住了脸，在放下手的瞬间容貌又恢复了原样，就连瞳孔的颜色也变回了原先的黑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霖，道：“它说过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
“你觉得我还能信任你吗？”安霖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下他实在是被齐御八方全开的气场震住了，勉强才能接上话，“无名。”
齐御猛地抬头看他，但原本抬起的手又被强行压抑着放下，“闭嘴！不要用那个名字喊我。”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安霖没忍住喘了几口气，却感觉胸口越来越闷，“你说话啊！”
“哈。”齐御看着他，却是忽然笑了起来，但此刻在安霖看来那笑容里只有残忍。最后才轻轻道：“下次清算的时候，我会带上你。很多东西只有你亲眼所见，你才会相信。”
齐御说着顿了一下，又眯缝了一下眼睛补充道：“你不用害怕我，我是不会害你的。反倒是你身边那个”
安霖瞬间警醒：“什么？”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齐御冷冷地说，“他不是好人。”
“安霖！”
墙外突然传来了宋苟焦急的声音，下一秒厕所的隔间就被敲响，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你这么上了这么久？！你还在里面吗？安霖！说话！”
“你回去吧。”齐御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表情，伸手按在了安霖肩上，“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等等”安霖固执地回过头，“我还有很多事想问”
但下一秒他就被无情地推出了墙外，险些一头撞在厕所门上，在宋苟心急如焚恨不得破门而入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叫屁啊。”
“怎么刚刚叫你不说话？”宋苟听到他的声音狠狠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我还以为你”
安霖没说话，随便按下冲水的按钮就推开了门，看也不看宋苟一眼就直接往外走。
“你还没洗手。”宋苟追在他身后犹豫地说道。
安霖即将跨出门的脚一顿，面无表情地返回来洗了手才重新往前走，但走了没几步就被宋苟拽住了胳膊，“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检查都做完了吧？”安霖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起伏，但莫名的疲惫，“我想回家了。”
宋苟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嗯。”安霖随口应了一声就浑浑噩噩被宋苟带着往医院外面走，等红绿灯的时候都一直心不在焉。
下次清算的时候会带上他清算，清算清算到底是什么？
生的留下死的带走死神的眼睛
安霖满脑子都被刚刚齐御所说的话所占据，灯亮了就直接抬脚往前走，丝毫没注意身旁一辆货车因为路面打滑突然猛地冲出了斑马线，正直直冲他撞来。
“小心！！”宋苟刚一抬头心脏就差点骤停，几乎是猛地往前一扑才把安霖向旁边狠狠推开，那辆货车正好擦着他俩的身边而过，猛地撞上了前方一辆小型电动车，车上的一对情侣当场就被撞飞，四溅的血花让还呆滞在原地的其他路人纷纷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久之后安霖这才顶着发胀的脑袋爬了起来，眼睛都被刹车尖叫和刺眼的灯光所蒙蔽，看东西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但他胡乱伸手一摸就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后捏在眼前才终于看清：
那是一枚沾着血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