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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拒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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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的铃声响起,冯旭晖归心似箭却又不敢先于其他秘书离开办公室。方岩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在材料上“大刀阔斧”地划来划去,蓝色墨水的痕迹在纸上交错如织。看着这文稿,打字室的金花不定会怎么嘟着小嘴了。

    方老师,下班了。

    嗯。你先走吧。

    得到了指令的冯旭晖,收拾了桌子上的资料,归到了网状钢丝制作的资料“盒”里,起身离开座位。在出门时,把室内的日光灯开关打开了,灯光闪了几下才亮。方岩依旧埋头写着,没有什么表示。冯旭晖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下了楼道,他才飞快地奔向大楼边上的单车棚。

    “振东师兄,一起走吧。”看到凌振东在单车棚,冯旭晖以为在等自己。

    “我要去接我女朋友,你先走吧。”

    “让她自己去不行吗?咱两个先过去。”

    “女孩子脸皮子薄,我去接她好些,不用多久。”

    有道理。冯旭晖独自一人骑车往北门走,路上碰到魏鹏、王向红两个人。魏鹏问:“阿旭,你怎么走这边?”冯旭晖看魏鹏、王向红两个人,就说:“也是巧了,我们是同学,就跟我走,一起去吃狗肉好了。”

    王向红说:“我不吃狗肉,你这是去廖书记家吗,我去归去,但是不吃狗肉。”

    到了“大树下餐饮店”,凌振东带着女朋友到了,冯旭晖就介绍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兄凌振东和他的女朋友,这是我的同学魏鹏、王向红。”

    魏鹏说:“我来重新介绍,王向红,我的女朋友。”

    听到这话,冯旭晖还是有点意外,尽管在路上遇到的时候,看他俩亲密地说笑,就想到过这点。魏鹏可以说是火车司机班的美男子,而王向红除了特别白净,笑起来有一个酒窝,身材微胖,看上去倒是富态。

    冯旭晖笑笑说:“好呀,我们班里总算有一对了。谭晓风被阳胡子挖走,很多男同学都后悔没早点下手。韩啸波追苏云裳,变成了爱情长跑了,至今没结果。魏鹏你小子可以,追到王向红了。”

    王向红却说:“不是他追的我,是我主动的。怎么,不行吗?”她说着,用手抚摸着肚子说:“我们五一结婚。”冯旭晖问:“是奉子成婚吧。”

    魏鹏说:“我原本想把捣固机研制试验做完在结婚,现在有点打乱我的计划了。这孩子性子急,已经来了。”

    到了“大树下餐饮店”,廖书记对他们说:“今天客人多,就不在楼上吃了,在店子里吃。热闹。”说着,就朝着家里大声喊着廖红下楼。

    廖红迟迟没有下楼。“这个臭丫头……”廖书记给他们上菜,嘀咕着。

    廖红来了,对着冯旭晖这一桌人勉强笑了,坐在了冯旭晖对面的位子上。冯旭晖感觉,廖红的眼睛有些微红与湿润,好像是被父母逼着下楼似的,心里有些别扭。

    好在王向红话多,也没注意身边廖红的神色,正兴致勃勃地说起冯旭晖的出息。说:“咱们廖书记眼睛有毒,看上了冯旭晖这个臭小子。刚刚进厂的时候,冯旭晖蔫不拉几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如今可好,当了领导了。”

    “秘书只是一个服务人员,算不上领导。”凌振东纠正道。

    “怎么不是领导,科级干部呢,跟我们工务段段长、书记平级的。我们家魏鹏的捣固机试验,要工务段帮忙哩。那个袁新辉还摆领导架子,说要研究研究。我们这才找廖书记汇报,让他们领导班子研究的时候,多说说好话。”

    魏鹏制止了王向红,说:“好了,说那些干啥。”

    王向红说:“实话实说嘛,不是为了证明秘书就是科级干部,就是领导嘛。”

    凌振东说:“但是,在总公司办公楼呀,出门上一趟厕所都能遇到几个处长,科长都是干活的,算不上什么领导。”

    “但是,他们都说,办公室秘书提升当处级干部的机会大。”

    “那也未见得。”凌振东说。

    餐桌上已经上第三道菜时,廖书记也坐下了,说:“小红,酒水都斟满了吧。你怎么坐那里?来,坐这里来。”说着,指了指冯旭晖身边的位子。

    廖红仍然面无表情,嘟着嘴说:“一样的。”

    冯旭晖也跟着说:“随意吧,坐我对面也是一样。”

    王向红则说:“坐对面还看得清楚些。”

    冯旭晖打趣道:“魏鹏,那你坐到这边来,看王向红会看得清楚些。”

    王向红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他都不想看了。”

    冯旭晖突然觉得王向红有什么不同,想了想,是头发短了,就问:“我开始没注意,你坐我对面后,终于看清楚了,你的长头发没了。”

    王向红得意洋洋地说:“我妈说,怀了毛毛,就要把头发剪掉,头发就不会抢毛毛的营养。”

    冯旭晖看着对面廖红的齐腰长发说:“男人都喜欢女人的长头发,更有女人味。”

    “好,咱们开吃吧。来,举杯,为冯旭晖同志进总公司办公室干杯。”廖书记提议,然后站了起来。

    于是,一桌子的人全部都站起来了,举着酒杯,复述着廖书记的话,各自干杯。冯旭晖私下里跟凌振东碰了一下酒杯,一仰脖子把酒喝了个底朝天。

    廖显祖单独给凌振东敬酒,请他多多帮助冯旭晖。而魏鹏则单独敬廖书记的酒,请他对捣固机的研制试验多给帮助。廖书记喝了酒,也表了态,说了自己的观点。“捣固机的研制很好,是铁路维修的技术革命,可以减轻铁路工的劳动强度,也符合总公司减员增效的大方向。”

    一听这话,魏鹏激动地站起来说:“廖书记,您是一个好领导,工务段幸好由您这个党支部书记掌舵。我再敬您一杯!”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倒入口里,一口喝下。

    有些醉意的凌振东,对魏鹏深感敬佩,举起酒杯说:“魏鹏,敬你一杯。你这样的技术革新,值得总公司大大地鼓励、宣传。我下周来搞个调研,写一个大材料,在全公司推广。”又采访式的问:“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北京科技大学函授。”魏鹏回答。

    “就是嘛,重点大学……函授?”

    “是的,函大毕业。”

    “五大生不错,真不错。没想到,真没想到……”

    冯旭晖说:“我跟魏鹏、王向红都是鼎钢技校毕业的,我们都是五大毕业生。”

    凌振东点点头说:“你们这批技校生,可能是当年没发挥好,运气差点。我虽然是科班出身,跟你们不相上下,殊途同归。说起来,我可能还不如你们。我从大学毕业,就分在机关,在党委宣传部写材料。我应该先到基层锻炼锻炼才好。”

    凌振东的女朋友接着说:“要从基层干起,否则,写出来的材料比较空,比较虚。”

    廖书记赞同凌振东和他女朋友的看法,举例铁运中心的大学生秦简远,马上当铁运中心行政一把手了。他就是从站段队技术员做起的。突然,廖显祖想起秦简远上来之后,提议苏云裳当办公室主任。老张主任说,秦简远对苏云裳有意思,故意把韩啸波调开,如今,两个人经常加夜班,回家都是专车送,双双对对的。廖显祖说:“魏鹏,有些事情不是段里不支持,我中心没有把承诺你的开发费打到段里来呀。”

    魏鹏点头称知道这事,他找过秦简远,秦简远说:“前任没有交接,他不清楚这件事。”

    魏鹏忍住性子说:“施力这件事,别说铁运中心人人知晓,就是鼎钢公司起码一半的人都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信,你问问蒋溪沛就是,他就在技术中心,还在鼎钢。”

    秦简远对于魏鹏、施力组织学生闹事心怀芥蒂,过去蒋溪沛迫于压力策略性地退让,只是一种缓兵之计。事件过去了,该秋后算账了。因此,承诺的费用以效益不好逐渐减少,甚至没给了。

    廖显祖说:“你们跟苏云裳是同学,去找她想想办法吧。她现在可是秦老板的红人。”

    又说:“至于袁新辉,他肯定没有积极性的。捣固机出来,他的工务段基基本不需要铁路工了,机器替代了人力呀。”

    凌振东对冯旭晖说:“师弟,你对工务段情况熟悉,可以写一个调研材料,供总公司高层内参。这样的好事,不能叫螳臂当车了。”

    “嗯。”冯旭晖的答复比较含糊,他对工务段的感情比较复杂,机器替代了人,是不是意味着大批的铁路工要下岗。他们除了会修铁路还能做什么?而且,袁新辉是曹向荣“海选”段长时的手下败将,他对这批技校生怀有敌意。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散了。廖红破天荒地要送冯旭晖回家,她说:“看你喝那么多,路上别摔着了。我送你吧。”

    酒后的冯旭晖,浑身发热,或者是吃了狗肉之后身体有了反应,呼呼的北风刮在脸上,丝毫没有觉得冷,见风就流鼻涕的鼻子,也没有任何不适。

    两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冯旭晖一只手扶着单车龙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冯旭晖觉得很好,至少这叫做“压马路”吧。“压马路”是谈恋爱的代名词。

    经过灯光球场的时候,球场内部有一阵阵的喝彩声。廖红的眼睛开始发亮,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居然看到了一个夜校同学,问他也没有入场券。他说只有一张,廖红的眼睛黯淡下去,说不看了。

    他们穿过灯光球场直接往冯旭晖家的税务局小院走去。进了小院,冯旭晖拉住廖红戴着手套的手,让她上楼。廖红说,太晚了,不上去了。冯旭晖说,这么晚了,要送她回家。廖红笑了,这么送来送去的,没个完。冯旭晖问,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廖红想了想说,三十一号吧。

    冯旭晖只好放手。廖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冯旭晖,然后转身离开小院,走了。

    回到家,父亲已经睡了。冯旭晖急匆匆打开那封信。

    信上说,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收到了一封信,而且夹附一张精美的生日贺卡。生日贺卡上写着:

    生在岩石下的小草

    日久也会挣脱沉重的负荷

    快快接受阳光的洗礼吧

    乐观自信地拥抱大自然

    这显然是藏首诗,祝福“生日快乐”的。

    冯旭晖吞咽着口水,继续看那封信。信里说,那是她的中学同学,是她的体育委员。走出校门不久他就参了军,次年考上了军校。

    她说,她自小崇拜军人。她的爸爸是她第一个崇拜的军人。

    我们都应该清醒一点,要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这里我想提醒你,千万不要勉强你自己,不要被“感恩”所捆绑。感情是勉强不得的,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另有心上人,我希望你大胆追求,我会默默的祝福你。

    读完信,冯旭晖有点沮丧。这是一封态度分明的拒绝信,廖红的心上人是一个军校在读的同学。看来原先以为跟谢国良关系密切,不是真的,只是朋友罢了。

    此时,冯旭晖心里有话要说,可夜深人静的说与谁,又有谁肯听他说,只有你,只有日记,那无言的朋友。

    记得你曾说过,我在同龄人中是幸运儿,我不否认,从某些方面说,我是如此,如,我不在铁路上,而在段机关。而且,我家有相对宽敞的住房。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又是不幸的。我很小就失去了母爱,感情得不到慰藉,我的许多喜悦和忧伤都只能深埋心底,只能说给我的日记听。这也就是我性格内向的缘由。也正是这些缘由,使我想找一个重感情的人做指引。只要他是我喜欢的,而且他也喜欢我就行了。不管他是什么职业或什么,家庭或什么,什么都无所谓,暂时没有的,以后总会有,就是永远没有也无怨无悔。

    世界上每个人都想得到鲜花,而鲜花却不可能属于每一个人,这就是生活。当生活中遇到不幸和挫折时,我不会抱怨世道的不公,抱怨生活的偏心。这个时候,我们会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要知道,生活的公正就在于,失去的同时也孕育着得到;而得到的同时也孕育着失去,这是自然不过的,所以也就大可不必怨天尤人,空自叹息了,顺其自然好了。

    当然,顺其自然并非一味听天由命,逆来顺受,而是要正确的认识自己,把握自己。认定的目标,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应奋斗不止。但对于无可挽回的事,就应顺其自然,不要强求不可能的结果。

    往事已成如泥沼,伸出双手去迎接属于你的新生活吧。

    他把这些话写在日记里。如果把这些话写成信,寄给廖红,又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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