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怎么不算情书?
“这位就是盟主夫人啊?”
“莫得说哦,要叫副庄主。”
“为啥子蛮?”
“乱叫夫人,惹恼了杀你哦!”
“瞎扯!啷个说哦?”
“你想死就叫的哦!”
录想堂成员来自天南地北,大多称得上发配至此。安行舸进了院子便听到各个角落里操着各种口音的窃窃私语,对她这个盟主夫人又好奇又害怕。
成员们看这一行人里就是老人家最和善,把他拉到一边打听消息:“真的不能叫夫人吗?”
老人家奇怪道:“为什么不能?”
“听说夫人不喜欢。”
“听岔了吧!”老人家笑出满脸褶子,分享一个自己的经验,“我原来喊‘小姐’,还让改口喊‘夫人’的。”
“咋个听你们都喊副庄主?”成员们谨慎地再次确认。
“我家小孩虽不是山庄弟子,但跟着山庄里的葛神医学点儿手艺。”老人家解释道。
他说“手艺”,好像只是跟着学刨木头、糊纸灯笼等讨口饭吃,听起来特别朴实可信。
录想堂堂主晨风也信了,急急地从外面赶回来,见面就喊一声:“盟主夫人!”
安行舸忍不住发笑,觉得自己好像冒充了什么身份,占了什么便宜。
好像确实有点儿,毕竟她已经跟盟主和离。
如今她没道理让他们毕恭毕敬,更没资格动用录想堂的资源。
可是,她理直气壮地问:“飞鸽传书回去要多久?”
她要用录想堂的信鸽,还要挑剔人家的品质。
“3天。”晨风为了显得真诚,特别仔细地回答,“不出意外的话3天,最顶尖的信鸽,一天能飞一千五百里左右。但此去道路险阻,偶有意外发生,通常一趟飞3只确保送达。如今顶尖的信鸽能用的有7只,夫人尽管吩咐。若还用得着,后续可从附近堂口调一些过来。”
他好像是为着只有这点儿家俬而感到羞愧,多解释一句:“信鸽是盟里训练好送过来的,如此才能识途飞回去。我们没法儿自己养,否则就多备些。”
“你还是这么啰嗦。”她笑道。
虽然是调侃的话,但听这意思还认从前的交情,晨风便喜悦地笑起来。
安行舸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白练,教他怎么同时修炼山庄武功和风扬秘籍两种心法。
一封给康存礽,小山贼去找葛通时带的信物被他拿了,得还回来。
她把这事儿说得特别严重,别的峨眉刺用着都不趁手。破席柏大阵时就没能用上峨眉刺,差点儿输了,是拼着同归于尽才险胜。
这件事情非常着急,不把峨眉刺还回来,她可能就要死在边城了。
毕竟,边城这么危险!
“既然信鸽有限,那就把两封信合在一处吧!犯不着一次把信鸽用完。”
安行舸把两张纸条叠着卷在一起,康存礽得全部打开看过才会知道哪一封是给白练的。
他自然会看到白练和白戡修炼康家的风扬秘籍的消息。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
她就是乱用他的风扬秘籍了,要不要原谅的让他自己选吧!
而且,她也给台阶了。
他真的不想找她吗?送峨眉刺过来不是很好的借口吗?
就算生气,也得过来才能找她算账吧!她没空回去,他就抽个空过来嘛!
这也算鸿雁传情了,就看他懂不懂她的心思,接不接她的邀请。
晨风对这事儿很上心,亲自把信件塞入信筒再浇上火漆,领着安行舸一起挑3只矫健的信鸽放飞。
信鸽好像是知道自己能回家了,挂信筒的时候就开始兴奋,不停的跺脚。小爪子一张一收,快乐得没边儿。
安行舸把手放在鸽子背上,按得牠矮下头。
“怎么了,这只信鸽不好吗?”晨风问道。
不,太好了,想让牠背她回家。
“辛苦了。”安行舸改为抚摸。
鸽子羽毛油滑,手感还不错。
晨风真以为她是怕这群信鸽误事,忙不迭地把牠们的过往业绩渲染一番。
然后,他又表忠心:“副庄主可是遇上什么事?录想堂如今虽然边缘化,但好赖还能凑两三千兄弟,顶得上朝廷一支军队……”
“谁要跟朝廷作对了?”安行舸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听闻丹俐将军和息少侠去邻国。”晨风说,“朝廷若在那边下手……”
安行舸瞥一眼,晨风立刻噤声。
朝廷还没撕破脸,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何必把话说明白说死?
就像她与康存礽和离,她是不愿意的。既然他都没宣扬出去,她自然更不会乱嚷嚷。
丹俐这边更不想跟朝廷正面冲突,甚至一直退让,不给朝廷整治她的借口和机会。这次之所以冲动地离开驻地,是因为邻国越界洗劫村庄,手段凶残。
安行舸带人去现场查看,屁的邻国小股散兵,压根儿就是朝廷军队冒充的。现场还散落几只环首刀,邻国哪只军队会配环首刀?
丹俐应该也是看出来了,所以带队去把邻国边界的驻兵冲得胆寒。打得他们不敢妄动,朝廷也就不能轻易假冒他们的名义。
村民犹如惊弓之鸟,看到录想堂这一群江湖客觉得害怕,急急忙忙躲起来。
有人认得安行舸,过来喊一声:“舸香主!”
“你是?”
老者说:“年前舸香主来赈济灾民,带走了息少侠,我便是当时那个村的代理村长。”
“哦,这儿是你真正的家乡?”
“是。”老人回头看一眼满目疮痍,已经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的家乡,眼中都是泪水。
他脸上褶子多,眼泪流下来浸润到每个沟壑里,像高山雪水流经大地时进入许多支流散播开,于是满脸都是泪。
安行舸忍不住哭起来,她本来就难过,也是看他真的可怜。
怎么什么坏事都让他遇上!
“舸香主,多谢。”
也不知道老人家在谢什么,可能是谢她感同身受吧!
“如今最要紧的是做什么?”安行舸问道。
她想尽一份力,但是关于战乱后如何快速重建和安抚村民,她实在没有经验。
“现在好了,何队正带队驻扎在村里。”他引着安行舸去见一个壮年,介绍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何村长,何队正是他的哥哥。”
那壮年见着安行舸好似有些慌乱,眼神忍不住闪躲,好半天才决定继续扮作惊恐的样子哆哆嗦嗦地打招呼:“副庄主,您……您来了?”
“你还认识我?”
“副庄主整顿林冠堂的时候,我正巧路过。”壮年说。
老者解释道:“何村长一直在中原游历,见多识广又有些功夫底子,多亏有他带领我们。”
安行舸轻笑:“是啊,多亏了。”
何村长觉得膝盖发软,差点儿跪下去,他以为安行舸什么都知道了。
你还认识我?
这句话细细想来更像是质问的意思,她是在说:
知道我是谁,还敢装!
乱兵过境,女人是最惨的。
一个婆婆拦着安行舸,问:“夫人,求您了,能把我女儿带走吗?给她一条活路吧!”
婆婆家境不错,穿着彩色的衣服,一看就是不干粗活的。就连她家屋子的外观都比邻居好看一些,墙上雕刻一些精美的图案做装饰。
老者介绍道:“这家祖上在前朝当过大官。”
前朝都是百年前的事儿了。
兴许是这里距离京城较远,所以前朝的大官非但没有落罪,家财还能一直传承下来。
这家女儿正在院子里发疯,闹着要跳井。此地水井打得深,但井口窄,她很容易就被拦下来。
女子很漂亮,嘴角带着伤更显楚楚可怜,眼睛清澈没有疯癫之相。
“小郎中,去给她瞧瞧病。”安行舸说,“好好瞧,别辱没了你师父葛神医的名声。”
女子不装了,安静地站着。
婆婆推着女儿进房间,一面招呼安行舸进屋说话。
她只要安行舸进屋,把周通等人都拦着。
周通笑道:“那不行的。”
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安行舸身边只有他了,他得寸步不离。就算打架不行,好歹多一双眼睛。
“我们说一些女人的体己话。”婆婆艰难地开口。
“我是女人。”周通道。
这边僵持着,女子幽幽开口:“来吧,我还怕什么?”
他们进的是女子闺房,房内收拾整齐。这家整体都光鲜亮丽,不像是刚被劫掠过的样子。
闺房毕竟容人有限,录想堂的人都呆在外面戒备着。老者在外面代为招呼,张罗着弄来一些茶水、板凳。
好像是看出安行舸的怀疑,婆婆主动解释道:“我们家有护院,但是那一天忱儿跟姐妹们出去玩……”
婆婆说话吞吞吐吐的,安行舸便急问一句:“遇到兵了?扯下过面巾吗?可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
安行舸之所以走这一趟,就是想多找几个目击证人。查清楚哪支军队做的,她就去弄死,如此朝廷也找不出她的错处。
她天真地想着,那群士兵糟蹋姑娘的时候肯定要扯下面巾吧!总得亲一亲,不是吗?
婆婆却哭着说:“夫人,别问了!夫人……”
安行舸觉得有点儿不耐烦,多大点儿事!再说了,找她来不就为这个吗?
“哈哈!”忱儿大笑一声,“没关系,问吧!我看清他们的脸了,我还看清他们的吊……唔……”
婆婆上去捂着嘴,忱儿却疯狂地挣脱了。
她继续说:“我还有什么名节,有什么不能说?他们在我脸上尿尿,我好臭!”
老人家从腋下拽起小孩飞奔而出,少儿不宜。
周通和薛皓也是一脸不自在,但他们还坚持呆在屋里。
婆婆已经哭成一个泪人,扶着柱子一个劲儿怪自己无能,没保护好女儿。
忱儿说得越详细,屋子里气氛越诡异。大家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整个屋子好像已经闹得乱糟糟。
忱儿靠近安行舸一些,好像是想吓唬她:“他们看着我拉屎,好开心的。有什么可开心?”
安行舸真有几分感到害怕,这跟她的认知不一样。
是一个很新的领域,像地狱。
她以为的闺房之乐是温情缱绻,是无边旖旎,怎么会有这些屎尿屁?
“他们用马鞭勒着我的脖子,让我像狗一样跪着,还要我仰起头。我前后都是……”
忱儿发狂地步步逼近,周通看出安行舸的不安,便上前一步挡在她俩之间。忱儿就转移了目标,定定看着周通发问:“你们男人……觉得这样快活吗?好玩吗?有趣吗?”
安行舸好像也被勾起好奇,歪着脑袋看周通:“男人……”
“没有!”周通着急打断,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是流氓、恶卒、兵蛮子,不是男人。”
“哦。”安行舸轻轻点头。
看周通的反应,忱儿说的应该都是真的,而且这种事在别的时间在别处也多有发生。
“对不起。”她轻轻抱着忱儿。
是她小看了“糟蹋”这回事儿,原来竟是可以那么恶劣。
“我很脏的。”忱儿说。
安行舸没有说话,只是抱她更紧了,还轻轻吻一下她脸颊。
“呜呜呜……”忱儿终于哭起来,满腔的苦楚倾倒出来,“夫人!她们都死了,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去死啊?我就是死,我也要……”
“对,要报仇。”安行舸说,“该死的是他们。”
“我……我……”
忱儿想说自己没本事,安行舸抢着说一句:“没本事是不是?那就学本事!寻死最傻了。”
婆婆捂着脸喜极而泣,急急忙忙地脱下手镯发簪等等一股脑儿塞在忱儿手上。
她哭着说:“江湖人不拘小节……你有幸跟着夫人,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