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江湖事多
清心山的住持也被贤四小药丸诱惑，被揭发后羞愤自尽。小夫妻路过清心山，便上去吊唁一番。
好歹挂一个出家人的名号，清心山的一切显得朴实无华。山路上几段石砌的栏杆已经很有些年头，黑乎乎的长满青苔。
安安很兴奋，他还没见过南方的山川，没见过这么一片翠绿。
“啊叭叭……啊叭叭叭……”
康存礽便应和一声：“喔，嗯！”
“啊叭叭！”
“哦？嗯。”
啊？叭叭叭叭叭……咕咕！”
俩人聊得有来有回。
安行舸假装吃味道：“你跟我都没这么多闲话。”
他每次不是求欢，就是教育人。
康存礽好笑地说：“咱俩要是这么聊，也是挺吓人。”
清心山的寺庙建在山巅，武功高强的一群人也走得气喘吁吁。
灵堂布置得简洁，供桌、香烛、灵柩三件套便完事儿。康存礽带了祭幛上来，然而这里并没有其他祭幛。
和尚把祭幛接过去，随随便便摆在墙边。
清心山的方丈过来招待他们，神情显得有些憔悴，说一些管束不严的自责的话。
这些人安行舸一个都没见过，都不曾去康府出席婚宴。
方丈却是知道她的，打招呼的时候喊“副庄主”。
他甚至知道大家不喊她“盟主夫人”。
她忍不住多心，山庄不喊她“盟主夫人”是故意气康存礽，康存礽的朋友不这么喊，便觉得有点儿不认可她的意思。
她把安安抱过来，说：“我带他去吃饭。”
和尚以为她要哺乳，便引到一间安静的厢房，出去时还把门带上。
她无所谓，反正葛通去借小厨房做辅食还得好一段时间，在这里休息会儿也行。
安安的小脸蛋被寒风吹一路，冰凉凉的，她便给抹一抹面脂。
“你爹好像挺喜欢你。”她感慨道，“家里还有一个肯定更喜欢你的奶奶。”
她是孤儿，不知道怎么当娘，还是交给奶奶养吧！
娘亲应该不是师父那样儿，太严厉；也不能是管家那样儿，太纵容。
如果她有娘，如今会是怎样呢？
也许生在农家，和丈夫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许是商贾之家，像杜小姐一样打理铺子；也许遇上战乱，跟丹俐一起上战场……
好像都还不错，但都有点儿身不由己，不如做副庄主自在。
婚姻上看遍各路英豪择所爱，事业上想打就打，想歇就歇。
安安好像知道母亲走神，挥舞着小手吸引注意力。
母亲不看他，他着急地抓自己的脸。他的指甲有些长了，一抓一道红印子。
安行舸终于注意到，却不阻止。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会儿，问：“不疼吗？”
安安终于吸引母亲的注意力，开心地握着拳手锤床伴。
“砰！”
安行舸反应够快，拎着儿子翻身出窗。
“怎么了？”扫地的和尚走过来。
“床上有机关。”她粗粗看一眼，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应该是安安不小心碰到的。
和尚把苕帚柄甩一甩，抽出一根齐眉棍。
好家伙！
他把门踢开，屋里并没有人，床上翘起来一个胭脂盒大小的凸起。
安行舸是个好奇的人，但是现在手里有安安，便不去凑这个热闹，只是远远地站在院子里等待。
“副庄主，有封密信。”
和尚把东西都拿出来，盒子里有个折叠的牛皮纸，牛皮纸里面包着一封信。
信封上只写“密信”二字，并没有指明给谁。
她理所当然地说：“拿给方丈吧！”
和尚犹豫一下，道：“也许是有人特意留给副庄主。”
她微笑道：“送到这里给我的信，方丈能看。若是寺庙的密信，我看可就不合适了。”
“阿弥陀佛！”和尚懂了。
安行舸甚至不跟着去找方丈，好像对密信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和尚放慢脚步，确定她不打算跟上，惊讶道：“人人都说副庄主骄纵妄为，没想到挺尊重人。”
她微微笑：“和尚也背后说人坏话啊！”
她知道自己不是大家眼中正派的女侠，可是她也知道大家挑不出她什么毛病。她本来就没有错，只是她的心思不那么容易被人猜透，所以谁也拿捏不住她而已。
她和安行山庄的气质一脉相承，人们怕山庄也怕她。
江湖上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大家看不透它的做派，更不确定它是敌是友，当然会心慌。
她可以今天亲密地喊小师父，明天就想要他的命，一点儿不讲情面。
她可以豁出命保护康存礽，一边又偷学他的武功到处卖弄。好像是爱他，又好像想谋害他。
武林高手最怕自己的独门武功被人勘破，所以除非必要很少让绝招亮相。
安行舸左一招风扬拳，右一招康存礽甚至未取名的剑法，这不是暴露他吗？
这么一想，好在她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如今算来算去受她祸害深的只有康存礽一人而已。
夕向派是活该。
葛通做好辅食端过来：“听前边说小药丸会成瘾，住持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戒不掉唯有一死。”
安行舸头也不抬道：“遗书是假的。”
她就是例子，已经快有半年了，何曾想过再吃？
葛通同意这一点，只是说：“我们得另想个法子反驳。”
总不是大声说安行舸不上瘾。
他又说：“我在想，留这么一封遗书做什么呢？”
她轻轻笑：“怎么？爱上断案？”
他说：“山庄弟子小病用不着我，我得另外找些事做。否则，每天看着你们厉害又快活，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安行舸温柔地看着他，原来上次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非要下山开医馆呀！
这次若想把人留在山庄，她得给葛通找点儿事做，让他觉得伟大的事。
断案是不行的，山庄没有悬案，到处都是目击证人。
“对了，谁把你引到这个房间。”葛通认真推理，“他肯定是希望通过你公开这封密信。”
安行舸喂完孩子，她现在已经做得像模像样。安安少受罪，笑得“咯吱咯吱”叫唤。
葛通被他的笑容吸引，冷不丁吐槽一句：“安安活得真不容易。”
安行舸生气，安安也学她皱眉。葛通笑道：“他好像很关注你。”
“我是他娘！”
这还用说？
这封密信好像引出很多事，牵扯贤四教和贤四药丸。
药丸本来没有名字，传着传着为了讲述方便，大家便习惯这样称呼它。
如此，康存礽便不得不留下来处理。
盟主可真忙！
“孩子在山上多有不便，我先回去。”安行舸说。
“让杨护法送你。”康存礽不放心。
她忍不住笑起来，道：“若要杨护法相送，那我真是没资格回去了。”
他有点儿蛮横地把她搂进怀里：“舸儿，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你不太需要我似的。”
她没心没肺地说：“我今天就下山哦，反正寺庙里也不能燕好，多留一夜也无用。”
他气得更加用力箍着：“我就这么点儿用处！”
她羞得跳脚：“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啊！”
行吧，把她也闹出脾气，他就舒坦了。
“把心法背一遍。”他检查作业。
她毫无预警地哭起来，弄得他手足无措。
“舸儿，我不是严厉，我怕你一个人回去吃亏。”他温柔地解释。
“我知道。”她越哭越凶。
他真好，若只对她一个人好，那就更好了。
最近几天康老夫人府上又热闹起来，比当年罗湘来闹过一场之后更热闹。小小的三进院落，风扬盟、安行山庄、官府和周通的人，四批同时巡逻。
门口连只面生的狗都不能靠近。
府里并不受影响，小翠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买好多婴幼儿用品，衣服已经置办到七岁。
另一处康府也在张罗，倩倩准备了婴儿床、玩具等一应物品。
“副庄主不会回来的。”管家说，“大家都在老夫人府上等着。”
这边连个鬼都不来敲门。
“我们该张罗的，不能不懂事。”倩倩说。
她说得自己多么隐忍，受多大委屈似的。
事实上她心里就是这么想，只差一点儿那个婚礼就不复存在。何况他们婚后根本不在一起，都是她陪在康存礽身边和他一起经历风雨。
门房来报，说安行舸已经进城。
“去老夫人府上吗？”管家问。
“自然是去老夫人府上，便是请安也是先去老夫人那儿。”倩倩吩咐着，“多套两辆马车，去接盟主夫人回来。”
管家怜惜她，道：“夫人，何必呢？”
他们现在也不称名道姓，直接喊夫人。外人搞不清楚的，自然误会她是康府的夫人。
于是，安行舸刚到家就被人来一个下马威，还没打架呢，先得打情敌。
周通竟然最贴心的，几个地痞直接拦着倩倩的马车不让靠近。倩倩却很坚持，下了马车走到大门口等着。看在康存礽的面子上他们不能把倩倩拖走，便只能放行。
“妹妹这一路辛苦。”倩倩脸上堆满笑，颇有几分主人迎接客人的架势。
所有人都在看安行舸会怎么应对，有看笑话的，也有真心担忧的。
安行舸料到倩倩会有这一手，早有应对之策，她是女诸葛嘛！
葛通憋着笑，一脸尴尬，但为了安行舸愿意胡闹一回。
他把一枚纹银递给倩倩，大声说：“康府收拾得很好，这是副庄主赏你的。”
他说“收拾”，甚至不是“打理”，他说的是“康府”，而不是“康存人”，好像她就是个代看宅院的婆子。
倩倩还在发愣，安行舸已经进入大门。
这局完胜。
倩倩以为安行舸最多是不理，如此说明她确实膈应人，效果达成。
如果安行舸发脾气出手一顿那就更好，风扬盟不会坐视不理，她一定不会死，还赚一波怜爱。
可是，安行舸真绝，把她当佣仆。
她从山寨回来后，安行舸便处处避开她，她以为安行舸是愧疚，或者被康存礽严词警告。如今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安行舸根本没把她当做威胁，或者说懒得一般见识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