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怨灵
“那是什么？”边盛简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抖。
“小心。”陆深眉头紧锁，他盯着那个白影在翻滚的黑色湖水中逐渐显示出了形状，并随着波涛正慢慢朝他们这边移动而来。
果然，是向着他来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十三年前的传闻。”陆深垂着眸子，在那个白影不断逼近时淡淡开口。
“什你放开我！”边盛简呼吸都困难起来，他也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这诡异惊悚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的本能也一直在警告他前方危险，但他此时手脚都有些虚浮，使劲挣扎了好几下也没从陆深有力的臂膀中挣脱出来：“听到没有？放开我！”
“十三年前，”陆深自顾自地说道，“高二八班死了五十六个人。”
边盛简挣脱不过，抓着陆深胳膊的手指都快掐进了他的肉里，他一边拼命试着后退边吼了一句：“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
“三哥，”陆深抓紧了他的手，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吸附进去：“我不是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边盛简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和陆深对视的刹那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我是灵使。”陆深突然勾了勾唇角，“就是灵魂使者，牛逼吗？”
边盛简没有说话，因为过度惊吓神色变得有些麻木起来：“灵使？”
“当年死掉的那五十六个人，其中有十个因为怨念深重成了怨灵，所以需要灵使就是我，去化解他们的怨念，这样才能帮助他们转世投胎。”陆深说。
边盛简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我自己。”陆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只有找齐了那十个怨灵并化解它们的怨念，我才能顺利去投胎因为我，十几年前就死了。”
边盛简浑身狠狠一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陆深抬起头，眼睛突然变得有些发红：“其实有很多事我都是骗你的，我早就没有家人了。”
“我已经在人间逗留了十几年，就为了搜集那十个怨念，但长久下来下来我也只找到了六个直到我遇见了你。”陆深捏在边盛简肩膀上的力道逐渐变大：“三哥，你天生就是灵体。”
边盛简浑身发麻，尽管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理解陆深在说什么，但他说的每一句话依旧很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灵体，就是能吸引怨灵的体质但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人。”
陆深念念叨叨地说着，突然伸手从衣领深处翻出了那块黑色的长命锁，苦笑地勾了勾嘴角：“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能看见我，还能碰到我，但是我的身体完全只靠这块锁维持着，要是离体了一般人根本就看不见我！你除了你你是特殊的”
“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边盛简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睛里满满都是难以置信：“你别，你别碰我。”
“你能懂那种感觉吗？”陆深语气很低：“不被人看见，不被人听见，哪怕那个人就站在那儿，别人却总是下意识忽视的那种感觉。”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陆深的声音有些艰涩，“你敢相信吗，我在这个学校生活了十几年，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住我，哪怕是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到头来也不会有一个人能记得我的名字这就是灵使的职责，呵。”
“陆深你疯了吧！”边盛简终于喊出了声。
“是！我是疯了！”陆深突然吼了一声，语气充斥着巨大的挣扎和痛苦，直接把边盛简给吼震在了原地：“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我？有谁又能来告诉我！啊？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陆深这突然疯了一样的状态是怎么回事，但当边盛简浑身紧绷地将视线移向湖面时，一瞬间却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白影或者说，那是一个被水泡得浑身溃烂肿胀的人，拖着长长的黑发，能看出生前应该是个女性。
“呜--”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了两声细细的呜咽，是从那个从湖里爬上来的东西嘴里发出的。
“那个是鬼吗？”边盛简艰涩地说。
“还是怨灵？”
陆深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看着那坨低着头趴伏在地上的人，每一寸裸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如纸，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且因为浸泡时间过久，身体多处已经出现了溃烂，特别是当它抬起脸的时候--
“啊！”边盛简惊恐地吼了一声。
那怨灵朝他们咧了咧嘴，大片赤红的血肉就这么暴露在了两人眼前，且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脸部的肌肉，所以边盛简眼睁睁地就看着一大块脸皮就这么从那张血肉模糊的鬼脸上掉了下来，又被一只浮肿的爪子给迅速接住了。
顿了两秒后那怨灵咯咯笑了起来，一边把脸皮塞到了嘴里嚼着一边朝着他们的方向继续笑，但是越笑那张脸就牵扯破裂得更加厉害，五官也看不出了形状，只当是由一堆支离破碎的死肉拼接而成，实在是瘆人极了。
边盛简再也受不了了，弯腰就冲着地面呕吐起来，但吐了半天却也只吐出一些透明的黏液。
“我在我在做噩梦吗”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自己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在了陆深身上。
“这不是梦。”陆深从口袋里掏出纸细心地给他擦了擦嘴角，冷眼看着那只怨灵有滋有味地吃完了自己的脸皮，又仔仔细细地舔了舔自己每一根肿胀的手指，白色的眼珠在已经烂掉大半的眼眶里转了两轮，突然就定格在了边盛简的身上。
“呜--”它四肢朝地地趴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边盛简，血肉模糊的脸上却居然浮出了渴望的神情。
“求求你”
边盛简眼前发黑，却在一片混沌中听见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求求你”
“帮帮我”
“我好痛苦啊”
声音是从地上发出的。
“求求你”那怨灵手脚并用，艰难地往边盛简脚边爬来，一路上粗糙的草叶磨破了它本就脆弱的皮肤，沿途留下了一地的污血，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恶臭。
那只怨灵终于爬到了离边盛简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双手揪着地上的草叶抬起头，以一个近距离无比瘆人的角度对他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容几乎快裂到耳根，就连那条猩红的舌头也一并伸了出来：“求求你，哥哥”
边盛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那鬼魅一样的声音还是在他耳边萦绕不散。
“陆深”边盛简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滚让它滚！”
“别怕，”陆深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我会保护你。”
“哥哥”
地上的东西还在出声，但下一秒却变故突生，只见那只怨灵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上半身猛地腾空就朝边盛简扑了过来，嗓音变得无比尖锐：“我喜欢你，你下来陪我吧！”
“不好意思啊。”顷刻间陆深身形一动，有一道符咒迅速从他指尖弹出，牢牢附在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身上：“我也很喜欢这个哥哥，所以他不能下来陪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只怨灵惨叫起来，用手使劲儿揪着头发就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那模样仿佛是在被什么看不见的火焰灼烧，嗓音凄厉而绝望：“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等到那团东西终于安静下来，陆深才扶着一脸悚然到麻木的边盛简缓缓在地上坐了下来，自己上前几步，突然一手狠狠揪住了它的头发，用力把它往地上一甩，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冷声道：“闭嘴。”
那只怨灵疯狂挣扎起来，但手脚却不敢碰到陆深半分，又被狠狠往地上砸了两下后才总算老实下来，把自己团成了一团缩着，身子微微发着抖。
“告诉我，”陆深直视着它，“你的怨念是什么？”
怨灵没有回应，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耐心等待了好几秒后只能无奈抬起了头：“三哥。”
边盛简抬起头，在陆深目光的注视下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地朝这边走了几步，最终颤抖着在陆深的身边蹲下了。
“对不起”陆深垂下眸子，“很多事情等进去了我再和你解释吧。”
“进去？进去哪里？”边盛简嗓子哑得厉害，他几乎不敢看地上的那团东西，却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味，又或者说，是死亡的味道。
“把手给我。”陆深接过他的手，缓慢而温柔地握着，一并放到了那只怨灵的头顶：“能感受到吗？”
边盛简没说话，呼吸却突然一窒：
这一刻他的眼前突然涌现出了很多碎片化的场景，组合起来就像是个盛大的万花筒，闪烁着让他头晕目眩的光--
但这些场景实在太乱，他完全没办法看清哪怕其中的一幅，但就算看不清，他的心里也跟着涌现出了一些情绪，那种充斥着像冰水一样刺骨的不属于他的陌生痛苦感让他浑身一震。
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告诉我，你的怨念是什么？”陆深语气平淡，脸上却捎上了一抹喜色。
怨灵逐渐安静下来，随后就有一团微光从它的体内升起，并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掌蜿蜒开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光芒也逐渐变得耀眼起来--
“三哥，你是独一无二的。”陆深的声音在边盛简耳边响起，但后半句他就有些听不清了：“如果，如果你可以和我一起”
“什么？”他吃力地问，却突然感觉全身猛地放松了下来，那种痛苦感随之也消失了，就像是有一阵温和的暖风穿堂而过。
边盛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直到那团升起来的温柔白光彻底将他们两人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