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外
迟骋的思绪正在记忆中漫游,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他一抬头,就看见一片圆形的阴影迅速变大,直冲冲地向自己的脸飞过来。
池援和林从宇紧跟在篮球之后,拼命狂奔,试图在球砸到迟骋之前至少能改变它飞翔的方向,生怕迟骋来不及躲避而被砸伤。
迟骋“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本能地迅速向后爽了一步,堪堪躲过了被球正正地砸中正脸。刚才还在屁股下坐着一只小圆凳被他无意间踢了一脚,三脚朝天得向后翻倒了过去。
球重重地砸在了迟骋的腿上,又反弹了出去,正好滚到了朝着他狂奔而来的两人脚下。两人来不及躲闪,脚步一下子乱了,双双失去了平衡,向前方扑倒下去。
林从宇前面没有人,直接五体投地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迟骋就在池援正前方,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堪堪被池援扑了个满怀,成了他的活生生的人形垫子。
在他被池援压在身下倒地的那一瞬间,迟骋发出了“嗯——”的一声闷闷的哀嚎。
球场外三个人齐齐倒地,场上的队员们迅速围拢过来。
魏图南第一个到达跟前,一把将趴在地上的林从宇捞起来,就看到林从宇的裤子膝盖处粘在腿上,隐隐有血色渗出的痕迹。
“走,去校医室!”然后对随后赶到的毛江几个人说,“看看你们的人!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魏图南架起林从宇就往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池援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迟骋身上,身上没怎么摔痛,反倒是额头,不知道磕到了哪里,生疼。
身下的人微微动了动,他这才反应过来,如雷轰顶一般,电光火石间从迟骋身上翻了起来。
只见迟骋蜷着一只胳膊挡着脸,一动不动地挺在地上,根本没有要自己起来的意思。池援连忙伸手就要扶迟骋起来。
迟骋一把挡开了池援伸过来的手,低声吼了一句:“别动我!”
池援一下子慌了:“迟骋你怎么啦,摔着后脑勺了吗?你不要吓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闭嘴!”
迟骋声音黯哑,听上去极其压抑而痛苦。
这时,毛江发现迟骋臀部处露着半只小圆凳,只剩下两只脚朝天而立,这情形,诡异无比。他僵住了,机械地伸出手捅了一下池援的胳膊,用眼神暗示池援。
池援看到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小圆凳,心猛得被狠狠地抽了一下,整个人都凌乱了。
怎么办?怎么办?
四周围的同学们越围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已经有人跑去找徐老师了。
迟骋躺在地上,痛不欲生,感觉整个人都麻了一般,失去了自我控制。他想起来,可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发力。浑身到处都是扩散了的痛,分不清主次,也分不清源头。嘴里是腥甜的味道,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像强烈的耳鸣一般,让他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骋哥,骋哥,你能起来吗?我扶你起来,咱们去校医室!”
双耳轰鸣间,他听到有不太真切的声音在跟他说话,紧接着,就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痛……”
迟骋从唇间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字。
“要不你扶他上来我背过去。”
“让开,我来。”
话音未落,迟骋就感觉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强行架到了某人肩上,背后多了一道力将自己撑了起来,紧接着,膝下被一只有力地胳膊猛地一抄,整个人就腾空了。
疼痛渐渐地从全面爆发式的袭击变得具体而清晰起来,慢慢地收敛回了疼痛真正的起源之处。脑袋里的轰鸣退去,迟骋的感知也恢复了正常。相对于那处点状痛源,身上其他地方的面状痛源都不值一提。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正被某个少年打横抱着气喘吁吁地拼命往校医室的方向奔走,眼前寸把距离的地方,就是少年因为吃劲而泛红的侧脸。周围还乌泱泱跟了不少同学左右相护,浩浩荡荡地向着校医室进发。
幸好校医室就在操场的最东边上,跟食堂连在一起,距离事发地不到一百米。
池援抱着迟骋一路坚持,遥遥相望的校医室终于近在眼前了。提前赶到校医室找医生的戴国超借了个推床出来相迎,池援万分小心地先将迟骋的上半身放在推床上躺好,才慢慢地将腿放了下来,生怕再弄疼了他。
戴国超和毛江推着推床进了治疗室,池援紧跟在侧,一口气都不敢松。
医生见进来这么多人,摆了摆手说:“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在这里逗留。”
跟进来的几个同学都退了出去,只有毛江他们三个人还定定地立在那里没有动。
“你们也出去吧!”
“哦!”戴国超答应了一声,一边扭头看着迟骋,一边和毛江退出了治疗室。
池援坚持着没动,对医生说:“我不能走,我闯的祸,我得负责。”
医生一脸懵圈地看着池援说道:“哦,你们哪个老师班上的?”
“徐志强老师。”
“行,那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迟骋铁青着一张脸,瞪着池援,池援这才发现,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医生见半天也不见有人说话,问道:“你们到底谁说啊?都不说话,这到底怎么了,让我怎么处理呢?”
迟骋刚想要开口,池援抢着回答了一句:
“我撞倒了他,他被凳子腿戳了。”
“哇,好尖锐的凳子腿。戳哪了?我看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池援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而迟骋羞于启齿,尽管为他治疗的正好是为男医生。
“唉,小伙子们,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这是要让我猜吗?难道是……”
“屁股。”
“菊花。”
“肛|门?”
三个人齐齐地说出了三个表意相同的答案,然后神色各异地相互看了看,又各自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医生取出一副橡胶手套,一边戴一边说:“行吧。来,把裤子脱了。”
迟骋心里别扭比身体的疼痛来得更强烈。他极其不情愿地慢慢将手挪到了裤腰上,往下褪了褪,可身体一动,就疼的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医生看了池援一眼,说道:“你搭把手帮着脱一下,只要露出伤口就行。不用难为情,在医生的眼里,只有病变器官跟正常器官之分,没有什么男女老少之别。”
池援闻言,忙上前去托起迟骋的腿,小心地往上提了提,臀部离开了推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将迟骋的裤子往下拉了拉。医生顺势便将一块治疗垫衬到了迟骋臀下。
“小伙子,腿向上蜷起来,臀部放松哈!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医生的手刚触碰到迟骋的臀部,他便像触电一般地缩了一下,痛得他直咬牙。
“小伙子,别紧张,放松放松,不疼的!”
池援心里比迟骋还紧张,他伸手在迟骋的肩膀上按了一按,随着医生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别怕,听医生的话,放松!”
医生掰开迟骋的臀瓣,带着血迹的创口便呈现在了眼前。做为一名校医,年轻的来医生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是又无奈又无措。
迟骋的羞耻心在这一刻鼓胀到了最大值。虽然他感谢池援不顾一切地奋力将自己抱到校医室就诊,但他更恨死了这只笨兔子了,要不是他那全力一扑,迟骋又何至于受这一棒子从尾至头贯穿天灵盖一般的痛苦?
这一次,还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离谱的八卦呢。
他忍着痛看着医生的一举一动,心里强烈地抗拒着,却又不得接受医生的摆布。
医生打开一瓶生理盐水,用镊子夹了大棉球先清洗伤口。沾满血污的棉球一团团的被丢弃在放废物的托盘里。那托盘,就在迟骋的眼前。
池援见状,伸出手轻轻地蒙在了迟骋的眼睛上,弯腰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把眼睛闭上,别看!”
迟骋一声不吭,但池援却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睫毛扫过的痒痒的触感。
医生在处理创口。池援怕迟骋蜷着腿会困倦,便将另一只胳膊从迟骋的腿弯里穿过去,兜住了他悬空的双腿。
终于止住了血,医生又拿过一只药膏,替迟骋上了药,转身一边收拾操作台一边说:
“好了,可以穿裤子了。问题不大,不用担心哈,过几天就长好了。我再开点口服的消炎药。这几天一定要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校园卡带了没?”
池援看了迟骋一眼,不容迟骋说话,就掏出自己的校园卡递给了医生。医生刷了卡,一边打处方一边说:
“池援是吧!每次上外用药之前一定要用生理盐水先把伤口清洗干净,当然,可以过来我这里处理。过几天来复查一下愈合情况。”
“好的,谢谢医生。”池援说完,又一个公主抱将迟骋抱下来,双脚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去等着迟骋穿好了裤子。
医生看着池援感叹道:
“有这么个好同学真好啊!你去帮他拿药吧!旁边有空的病床,病号可以休息一下,活动课马上就结束了,正好赶上吃晚饭。”
“你能走吗?”还没等迟骋说话,池援又将迟骋抱了起来,一边往旁边病床处走,一边说,“算了,你还是别走了吧,先缓一缓,疼劲儿过去了再说吧。”
“唉……”
来医生本来还想说,病号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不过就是有点疼罢了,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位身长一米八的身形修长的病号,已经被那位身形更长的大汉旁若无人地公主抱着走了,只留下来医生独自站在推床边凌乱。
他回想着那男友力爆棚的少年,看着自己只配握握棉签镊子手术刀的双手,好像懂了,自己为什么至今单身了。
池援将迟骋轻轻放在病床上,然后出去拿药。
一出治疗室的门,就见徐老师望眼欲穿的守在门口,还有毛江和戴国超也齐齐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