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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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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婉在出宫的路上,心里一直跳得厉害,她还是有些怕见沈淼,但她又想见见他,见她曾经的丈夫,那个贪生怕死,把她转手送人的男人。

    他看见自己,会觉得羞耻吗?

    她还没看见他,就已经一遍遍想好要对他说什么,她绝对不能哭,不能被他看轻,让他以为自己还念着他,她没有那么贱骨头。

    从马车上下来时,她的袖口被她抓的起皱,但她这么仔细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前面是亲自来接她的姜佐,姜佐还记得她替自己向姜佑求情的事,一直想要为她做些什么。

    刘婉看见他,脸上有几分惊讶“侯爷,你怎么在这儿?”

    姜佐笑笑说“我来给姑娘引路,姑娘不要怕他。”

    刘婉不由得笑了一下,心里也跟着轻松许多,仿佛姜佐在她身边站着,给了她许多勇气一样。

    姜佐带刘婉走到后面的屋子,在她还没过来前,他让沈淼先在里面静候,告诉他刘婉会过来。

    刘婉走到门前,顿了一下说“奴婢谢侯爷的心意,现下奴婢就进去了。”

    姜佐笑着对她点头。

    刘婉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先是左脚跨进去,然后是右脚,她立了片刻,才回身把门关上。

    她看见了沈淼,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沈淼不是以前缓衣轻裘的贵公子了。

    他明明年纪不大,只不过二十五岁,但脸上尽是风霜之感,眼睛里有的只是疲惫还有惊慌,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讲究,胸口处有些起皱,明明实新的料子,却穿的狼狈不堪。

    刘婉的心忽然就平和起来。

    她为什么要惊慌,她为什么要怕呢?

    她没有做错什么,她不过是命不好,嫁错了丈夫罢了

    她吃过苦头,如今也苦尽甘来了。

    沈淼看着她,只觉得刘婉还是像当年一般柔美,难以逼视。

    他张了张嘴,想叫她一声阿婉,但却发不出声音来,他怕她怨自己。

    后来还是刘婉先说话“别来已有五年,沈公子可好?”

    沈淼呐呐地说“都好。”

    其实他一点也不好,他把刘婉送进宫以后,的确得了些封赏,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同僚的白眼和讽刺,笑话他卖妻求荣。

    梁国破亡,灵丘许多权势之家迁往晋都,想要重续辉煌,灵丘已俨然废都。

    但是沈淼没有走,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封侯拜相了,他没有那个才能。

    他心里经常会想起刘婉,他不知道姜佐有没有带走她,但他希望刘婉也在灵丘,希望两人能重续前缘。

    他一直等着两个人见面的一天,所以姜佐的人找到他,说刘婉想见他,他立刻就来了。

    但两个人真正见面时,他才发现自己心里是怕的,怕刘婉骂他贪生怕死,守不住自己的妻子。

    但是刘婉没有。

    刘婉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也一切都好。”

    她说完就想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待,一眼也不想多看。

    但是沈淼叫住她“阿婉!”他的声音有一些苍凉。

    她等着他继续说,沈淼犹豫了一会儿,脸上有些发红,他干巴巴地说“归命侯死了,你还跟我走吧。”

    刘婉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有些想掉眼泪,眼前的男人,推她入火坑,不顾她的生死,跟他走,为什么要跟他走,他配吗?

    她嫁错了一次也就算了,如今吃了那么多苦,还要不长记性,那不是自作自受了吗?

    她讥讽地看着沈淼,慢慢说“凭什么?”

    沈淼愣了一下,既而说“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你不跟我走,又能去哪呢?难道就当一个奴婢,一辈子伺候别人吗?阿婉,你不要犯傻。”

    “我的丈夫,不只有你一个,另一个,名字叫做姜佑,是你把我献给他的。那时候,我想死,你不许。

    就像你说的,姜佑死了,可是,在我心里面,沈淼也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人是鬼,我也不想去辨。”

    她看着沈淼灰败的脸色,继续说“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再见你,你根本配不上我。”

    她出门时,姜佐还在外面等她,刘婉向他笑一笑“侯爷,我和他已经说完了,就要回宫了。”

    姜佐看她的神色,像是忽然想通了许多,眉眼都清明不少,也忍不住替她高兴。

    他送刘婉回宫,顺便去见姜唯,谁知道在宫里遇见了一身道衣的重玄子,姜佐和他说了两句话,一边的小太监向他说“这位大师真乃通神,不仅算出项将军河北之行必败,连陇西地震都被他算出来了。”

    姜佐听了,心里只觉得烦闷,他不知道重玄子是怎么算出来的,但知道他一旦受皇帝爱重,必要生出无穷事来。

    小太监继续告诉他“前些日子项将军又往山东去了,大师算他一月内必能得胜归来,果然这两日连传捷报。”

    等姜佐见了姜唯,便跟她说起了重玄子的事。

    宫里多了个道士,姜唯隐隐约约知道,但从来也没见过。

    她心里想,徐棣还说自己不信鬼神呢,既是不信鬼神,白白供奉个道士做什么?

    姜佐还跟她说了姜咏和裴行之的事。

    姜唯倒没想到,姜咏到现在还能恋着裴行之,毕竟裴行之都跟她退亲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姜咏在想什么,说她骄傲吧,这事又不像骄傲的人能做的出来的,说她不计较吧,姜咏平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又实在不是那般宽和的人。

    最后姜唯叹气说“她怎么还像没长大一样,总做傻事呢。”

    姜佐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还是公主,犯傻也没什么,可是她不是了。”

    姜唯觉得,姜咏很多时候都没认清这个事实,她或许也明白自己不再是公主了,可是并不明白这都意味着什么。

    姜佐从宫里离开,在宫门遇见了几位大臣在说话,他只听到了皇后两个字,其他都没有听清。

    他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白若奇过来找他喝酒,自从那天裴灵之扶姜佐回正房,白若奇就来的少了。

    他这天过来,是因为父亲白钰告诉他,朝中有大臣上奏折,请皇帝废后。

    他把从白钰那儿偷来的抄本,拿出来交给姜佐,让他自己看。

    “因近来陇西地震,又有天狗食日,河北山东兵事未歇,兼百姓怨声载道,不可不小心谨慎。

    自来祸事多发者,君主则归罪于己,顺天意,拯万民,而今日之灾,起于皇后,皇后不德,不堪其位,故而上天降灾,以示警醒。

    陛下宜废黜之,另择贤者而立。”

    后面还附有许多大臣的名字。

    姜佐看完,心沉沉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祸事连连,怎么能跟姜唯有关系?是谁要害姜唯?

    他问白若奇,白若奇也不明白,白钰并没有跟他说太多,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告诉姜佐,如果父亲发现他偷了抄本,一定饶不了他。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他想,也许是为了裴灵之。

    如果皇后倒了,姜佐以后还能靠谁呢?他姓姜,曾经是梁国的王爷,陛下不会用他的,他只能空有爵位,那裴灵之不也要跟他一起受苦吗?

    也许不仅仅是为了裴灵之,也许是他和姜佐认识的这些时候,让他真的想和姜佐交个朋友,而不是虚与委蛇,想要从他身上套些什么。

    姜佐谢过白若奇以后,送他回家,趁夜去找易连弗,想去问问他,应该做些什么。

    易连弗穿着长衫,和他一起坐在书房,看了抄本,脸上带了些笑意。

    姜佐心里有些奇怪,着急地问“姐夫,他们都要逼陛下废掉姐姐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自古废后,哪个又有好下场呢?”

    易连弗放下手里的抄本,不疾不徐地说“阿佐,你错了,他们不是要陛下废后,而是要陛下杀了她。”

    姜佐整个人呆住了“姐夫为什么这么说?”

    易连弗看向他“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哪里是废后能让他们满意的,不过是不敢这么快说出口罢了,总要一步一步地来。”

    姜佐一下子也明白了,又是地震,又是日食,又是兵乱,一下子都被推到姜唯头上,这已经把她贬为妖女,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了。

    姜唯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们这样对她呢?

    他不明白。

    姜佐白着脸说“那怎么救姐姐呢?”

    易连弗看他心慌,安慰他说“别怕,陛下不会杀她的。”

    “可是,众臣步步相逼……”

    “陛下有自己的主意,不是能轻易任人摆布的人,大臣越要他废后,他就越不肯,偏要对着干。

    但是,他是皇帝,他也不能一意孤行,把自己变为独夫,他会想出两全的办法的。”

    姜佐知道易连弗聪明,但他此刻,却怎么也看不懂他的心思,又见易连弗成竹在胸的样子,忍不住问他“姐夫,那你觉得,两全之法,又是什么呢?”

    易连弗先不回答,只是说“你还记得重玄子吗?”

    姜佐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起了重玄子,只能点点头。

    易连弗像是不经意地说“他和裴行之密谋,要让陛下杀了皇后。”

    姜佐大惊“裴行之?”紧跟着又皱眉问“姐夫怎么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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