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杀人
姜唯三月从梁宫出发，到晋国都城时，已是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她在路上看到许多废弃的农田，长满了荒草。碧云告诉姜唯“殿下，连年征战，百姓十不存一，这都是好地，因为附近人死的死，逃的逃，所以荒凉下来。”
姜唯点点头，但是十不存一？是真的吗？她不知道，也许是夸张的说法。
他们一行人迎着夕阳看见晋国巍峨的宫城，宫门前有几个太监，守着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等着迎接姜唯。
红云往外瞅了一眼，回头对姜唯说“殿下，就几个公公等着呢。”她话里有无尽的遗憾，原本她以为宫里的人都会出来迎接姜唯呢！
姜唯点点头，“我们等着，让他们商量一会儿怎么办。”
红云于是也不敢再往外偷看。
好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太监过来把车上的帘子掀开，经不避讳，直视着姜唯的脸说“娘娘，请下车吧。”
姜唯看了绿衣一眼，绿衣便呵斥胖太监“大胆，殿下尊贵，若有事体自有我等通禀，岂可擅自冲撞殿下贵体！”
胖太监忙把头低下来，在一边跪下“奴才有罪，还望娘娘恕罪则个！”
好一会儿，绿衣在里面说“前面可是八宝车？”
胖太监忙答“是是是，在这儿等了好一日了。”
碧云这才下车，问“公公将车赶过此处吧。”胖太监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对着宫门口招手。
等车赶过来，碧云红云两个打车帘，绿衣紫衣扶着姜唯上去，大概行了有半个时辰停下。
红云碧云下车看见有两列宫人候着，绿衣紫衣扶姜唯下车后，她们齐齐拜下，口中说“恭迎皇后娘娘。”
姜唯命她们免礼平身。靠前一个鹅蛋脸的宫女迎上来说“娘娘，奴婢绿珠，奴婢扶娘娘入殿。”
姜唯看了她一眼“你叫绿珠？”
绿珠不明所以，只含笑“是，奴婢名叫绿珠。”
紫衣在一边笑到“那赶巧了，你叫绿珠，她叫绿衣，怪不得我们公主嫁你们陛下呢，原来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她说完，大家都笑了，气氛也顿时轻松许多。
因为绿珠过来要扶姜唯，紫衣识趣儿地退到一边，红云碧云则指挥宫人们搬嫁妆。
长途劳顿，姜唯有心沐浴，绿珠在一边答应着“娘娘，热水备着呢，奴婢这就使人去叫。”
绿珠一走，绿衣就凑过去说“殿下，我看这晋宫并不像大家说的那般不堪，也和我们梁宫一样，各处人都守规矩呢！”
姜唯说“我们才来，宫里各处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守规矩？”
绿衣就说，她看绿珠懂规矩，做事又有条理，想来各处宫人都该不差。
碧云在一边接话“我看未必，矮子中间还能拔高个呢，不能看绿珠规矩，就说别的也就规矩，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
姜唯点头“宫里自来上行小效，晋宫短短十年间已经三易其主，人心定乱，你们都要多长个心眼，别给人抓到错处，小心有人故意使坏。”
等绿珠叫了水来，天已经黑下来，红云碧云侍奉姜唯沐浴，绿衣紫衣清点物品。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叫了绿衣紫衣，说是陛下召见，两个人往里传了口信，便急忙跟着去了。
红云莫名其妙“陛下召见她们做什么，她们又不是大臣？”
姜唯也觉得奇怪，她朝着碧云说“你去打听一下，陛下在哪里，身边都跟着谁，为什么召见我的婢女。”
碧云答应着走了，红云看姜唯烦恼，宽慰他说“许是想打听殿下呢，毕竟咱们不知道陛下高矮胖瘦，陛下也不知道殿下您美不美啊！”
姜唯摇头，心里只觉得不对劲“他一会儿就能见到我了，何必着急呢？何况，他是陛下，随时都可以过来。”
红云手心抵着她的太阳穴“殿下不需烦恼，一会儿碧云就回来了，咱们问问她就知道了。”
姜唯心想也是，原以为最多一刻钟，碧云就可回来，谁知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影，连红云都撑不住开始着急。
姜唯对她说，“拿衣裳来，我洗好了。”
红云应了一声，跑去箱子里拿沐巾衣物，突然看见穿床对面站着一个人，露出黑袍一角，间有金线纹路，红云用手捂住嘴，才能不发出叫声，她心想“那是陛下吗？一定是陛下吧。”不能是别人，是别人姜唯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她小跑回去，哆哆嗦嗦地跟姜唯说“陛下可能在这儿，我看见一个人，露出了一点衣服。”
姜唯看红云吓得不轻，只好握住她的手“别怕，许是看错了。”
红云连连点头“多半是奴婢看错了，奴婢该死。”
姜唯说“不碍事，给我穿衣服吧。”
红云到底是心有余悸，尽量在后面遮挡着，等她把衣服带子都系好，吩咐红云“叫人进来收拾吧！”
红云刚要出去叫人，姜唯突然拉住她“碧云她们都没回来，你先在这里陪我。阿佐二姐给我的金步摇谁收的？我怎么好像没看见？”
红云答“首饰都是绿衣收着的，钥匙也是她带着。”
姜唯就过去看，随手翻了一下，把阿佐给她的匕首稳稳藏在衣袖下，这和刚才红云拿衣服的位置相近，红云说她看到了一个衣角，这会儿，姜唯看到了至少两个人的身形。
谁能不声不响地进来？章茂德，他虽有不臣之心，倒未必做这等下流之事。
是陛下吧？除了他还能有谁？不是他叫了绿衣紫衣出去吗？
也是他叫人扣住碧云吧？
她往那边走了两步，隐隐听到沙沙的声音，还有越来越明显的酒味儿。
红云拉住她，不敢让她再往前走。
姜唯挣开她，红云忍不住叫出声“殿下！”声音又急又怕。
“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紧跟着。
晋国皇帝徐棣扶着肚子出来“吓到了吗？哈哈”
“阿弗，她们吓到了，脸色都白了，你们出来看呀！”他朝自己出来的地方喊。
红云已经吓懵了，眼看着一个，两个，三个，三个男人又走出来。
前两个嬉笑着，不停地往姜唯身上看，后一个低着头，往外看，视线始终不在姜唯两个人身上。
徐棣看着像是喝醉了，脸上红红的，站也站不稳。
他看了一会儿姜唯，又回头对他们笑说“你们要看皇后，这不就是皇后？今晚是朕与皇后的洞房花烛夜，怎么，你们不走，还想赖着？”
穿青色衣服的人笑着说“陛下的洞房花烛夜，臣等怎能错过！”
站最后的人轻声说“子辰，你醉了，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他过来想把叫子辰的人拉出去，反被他大骂“易连弗，你给我滚！不许碰我！”
另一人也推搡起易连弗“要走你走，我们两个今晚自要陪王伴驾！”
徐棣醉醺醺地往前走，走到姜唯面前，是一张极俊秀的脸，他笑着说“皇后长得很漂亮，朕很满意。”停了一会儿又说“外面绑着的宫女也漂亮。”
他说完，两个男人在后面大笑，其中一个说“陛下何不一齐收了她，章将军妻妾众多，必不会责难陛下！”
徐棣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去，便不再动，像是睡着的样子。
易连弗看了一眼说“陛下要歇息了，我们告退吧。”
这两个人磨磨蹭蹭不肯走，一个问另一个“你说陛下睡了吗？”
另一个接话说“大概没有吧，你何不去看一下？”
那个穿青衣服的子辰就真的走上前来，和姜唯打照面时，也不行礼，一双眼睛乱瞟。
姜唯扭过头，忍着心中的厌恶，冷冷地问“你是谁？”
他嘻嘻笑着，“娘娘，臣叫郑子辰。”
他笑意未退，腰间就插进了一把匕首。
另一个眼看着，慌张起来，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姜唯把匕首□□，走近几步，易连弗急忙跪在她面前“娘娘恕罪。”
另一个踢了易连弗两脚，见他不动，暗骂他迂腐。但他一个人，怕出事，也不敢夺刀，于是不甘不愿地跪下，心虚地说“还望娘娘恕罪。”
几个太监闻声赶来，姜唯看着易连弗，对他说“叫他们在外面候着。”
易连弗这才抬头看她一眼。
此时的姜唯脸色毫无血色，唇色也是苍白，眼睛里却平淡无波。
易连弗朝这几个太监说“无事，都退下吧。”
太监关上门退下，他便听见姜唯问他“你又是谁？”这声音像是深谷的回响。
他低着头“罪臣易连弗，罪臣冒犯了娘娘，万死不足惜。”
姜唯用沾满血的匕首指着他身边的人问“这个人是谁？”
“万杰”
万杰抬头看姜唯，又磕起头来“娘娘恕罪！”他不该起轻薄皇后的心事，这皇后看起来不是个肯轻饶人的，他可如何是好？
姜唯轻笑一声，把匕首递给易连弗，万杰看见了，心知她是要易连弗杀自己，又慌又怕，忍不住厉声说“你一个梁国人，在我大晋，怎敢残杀陛下爱臣。”
“易连弗”她念他的名字。
“罪臣在。”
“你还等什么？”姜唯逼视着他的眼睛。
万杰也回头看他“你我生为男子，岂可为妇人驱使。”
他边说边站起身，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易连弗却已经接过匕首，捅向他的咽喉。
血流了一地，渐渐浸湿了易连弗的外袍，他还是一直跪着。
许久，姜唯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易连弗抬头看她，又低下头“罪臣等娘娘发落。”
他似乎是听见姜唯笑了“你先叫人收拾了这两个人，对了，我还有三个婢女没回来，你叫人送她们回来，就自己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