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诗会
梅雅柔盘腿坐在桌案前，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侍女将一套看上去品质不错的文房四宝放到了她的面前。
“所以诗会上作诗是写到纸上去是吗？”
梅雅柔对着眼前的小侍女问道，声音上没有丝毫起伏。
小侍女闻言愣了一下，她不是很明白这位近日风头正盛的大长公主义女为什么会问她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很有礼貌地笑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梅小姐，诗作当然是写在纸上了。”
“哦，好，我知道了。”梅雅柔点点头。
知道什么呀？
小侍女有些奇怪地看了梅雅柔一眼，然后又给其他家的小姐分发笔墨纸砚去了。
而梅雅柔至今都还没回过神来。
原来在她心中，诗会合该是风流才子聚在一块，互相举杯高谈阔论。若其中有谁来了兴致，便起身吟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
谁曾想过，真正的诗会会如此无聊！
一开始，梅雅柔被大长公主带着见过了孔老夫人。
孔夫人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满头银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脸上倒是一直挂着和蔼慈祥的笑容。
梅雅柔见过礼后便被侍女引到各家小姐身边入座。
到此时为止，她都没发觉哪里不对，入座后还小声与其他家小姐谈笑着。
直到，首座上的孔夫人笑呵呵地说：“既然人都齐了，那么今日的诗会就开始吧。”
说罢，原先谈笑的声音都止住了。
屋外进来了十几个拖着木盘的侍女，她们每人的盘子上都放了一套书写工具。
梅雅柔开始察觉出问题了。
她呆呆地看着侍女们将那些纸啊笔啊的放到在座宾客面前，还有些不想相信眼前的一切。
直到小侍女的一番回答狠狠地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什么出口成章，什么觥筹交错……
假的。
都是假的！
这哪是什么诗会该有的场景，这和考试有什么不同！
梅雅柔故作痛苦地用手捂住胸口，在心中回想着王羲之笔下的曲水流觞、曹雪芹书中的海棠诗会，恨不得当场落下泪来。
然而，她到底是没憋出泪来。
上座的孔夫人又发话了，“此次诗会为何而办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梅雅柔听到旁边的小姐趁着众人说话之际同自家丫鬟耳语道：“孔老辞官，此次诗会主题大抵就是送别了。”
另一个小姐听见了上前搭话，“我猜也是送别，实不相瞒，我爹爹找人给我写了几首送别诗，我都背下来了！”
送别吗？
梅雅柔抬头看向座上孔老夫人那神在在的样子，为什么她觉得题目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孔夫人开口了。
“我们家老先生一生勤勤恳恳，为朝堂培养出不少可用之才。虽然他如今年事已高，不得不告老回乡，但是他为官数十载，培养出来的学生不计其数。他们犹如报晓的雄鸡一般，预示着我大周蒸蒸日上。”
她微微一笑，“此次诗会便以‘晨鸡’为题，此外再无其他要求。诸位动笔吧。”
嚯，好刁钻的题啊。梅雅柔幸灾乐祸地想。
孔老夫人此话一出，下面顿时怨声载道。
原先说找了枪手的小姐急了，作势把笔一摔，“什么‘晨鸡’，哪有人把人比作鸡的。”
那个猜测是送别的小姐也是一脸土色，小声抱怨道：“这么说莫非大周发展都仰仗孔老的学生了，此话好不要脸。”
梅雅柔听了好笑，她是无所谓的，先前大长公主说了不强求，那她乐得看人家的热闹。
像大长公主那样辈分的夫人自然是不用作诗的，她们只管在端坐在前头椅子上看小辈埋头写诗就好。
她们不急，急的都是梅雅柔周围坐着的小姐们，因为她们家长的面子现下都挂在她们的笔杆子上。
所以小姐们再怎么怨气满腹，一个个都还是提起笔硬着头皮写了起来。
就算写不出什么传世佳作来，她们也不能空着不写。
如果真空着了，回家可少不了一顿数落。
而梅雅柔就不同了，如果说这像一场考试，梅雅柔的家长可给了她交白卷的权利，她看着其他小姐抓耳挠腮想诗的样子，心情颇好。
命题写诗的时间是三炷香，很短，一晃儿就过去了大半。
梅雅柔百无聊赖间已经看见好几位小姐停下了笔，想必是已经完成了她们的诗作。
这时，她听见上头隐隐约约传来了交谈声。
“孟家的女儿也停笔了，剩下还在动笔的可不多了啊。”
“你们看那大长公主带来的，到现在连笔都没拿，怕不是要叫白卷了吧。”
“交白卷，那怎么可能！你们不知道公主那是什么性子，怎会允许自己带来的人交白卷。”
梅雅柔听到有人在议论她，于是抬头看去，正巧眼神与刚刚说话的夫人对上。
那个夫人有些许说人坏话被发现了的尴尬，而梅雅柔则朝她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嘻嘻，她家大长公主就是允许她交白卷了。
可是，大长公主在这个时候发话了。
她对着刚刚说梅雅柔要交白卷的夫人说道：“白夫人，我们家雅柔在诗会前就说了，三炷香时间太长，是看不起她。这时她还没动笔是在让着其他孩子呢。”
梅雅柔：！
大长公主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她听得明明白白，同时其他小姐也都能听得清楚。
一时间，数十道时间不约而同地朝她射来。
梅雅柔顿时觉得屁股下仿佛有针扎一样，她要坐不住了。
而大长公主还在上面看着她，说道：“雅柔，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动笔了。”
动笔？
她动什么笔！
这和一开始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梅雅柔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笑着对她抬了抬下巴，催促她赶紧动笔。
梅雅柔苦笑了一下，终于认命地低头看向她眼前那张有些微泛黄的宣纸，拿起了……旁边的墨条。
自家家长要坑她，她能怎么办呢。
前方想起孔老夫人的声音，“还剩半柱香时间，大家还没想出来的要赶快喽。”
先前她幸灾乐祸时，孔夫人那听起来还分外慈祥的语调，梅雅柔现在怎么越听越不怀好意呢。
半柱香够什么，还不够她把墨磨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