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水渠中满是鲜红的血水，路边的残尸被随意地扔在一边。
水道中不断伸出的莲藕根茎将所能触及的所有人缠绕束紧，疯狂杀戮。
所有人都被都随处可见的恐怖景象感染，开始惊慌逃窜。
然而大半城的水道都不断伸出疯狂的茎条，癫狂的莲藕根茎从地下穿破而出，蜂拥到街上的人们被穿成一串，受尽挤压摔打痛苦而死。
到处都是哀嚎死去的人，闪电之下，高楼般的女妖拖拽着无数的根茎和死人横扫全城，如同炼狱中爬出的恶鬼。
——
源姬思索着救出众人的方法，结界勉强维持住现有的大小。
“源姬！”
莲藕墙壁外，源姬听到熟悉的声音。
白裳？他怎么会到这里。
梅从空气中显形，他皱着眉头勉强挤进结界，与雨山叠在一处。
这种时候，梅仍旧不改开玩笑的心思，“那狐妖来找你，我将他带了来，看来你们处境很危险，如果支撑不住，我不介意你们来与我作伴。”
源姬轻轻出声，声音却远远传到地面。
“你来替我护住他们，我出去将那荷花妖杀了。”
头顶的莲藕墙壁破开一个小洞，一个白色身影落进结界。
正是一身白衣，乌发雪肤，眉心红痣的白裳。
白裳皱眉看了众人一眼，“在意他们做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去。”
源姬淡淡道：“撑住这个结界，你可以撑多久？”
白裳见她态度坚决，将妖力注入结界，却如同手上忽然托住千吨重物，他加注妖力，将结界扩大，让低头的人可以直起身来。
他运转妖力，感受到结界越来越重，源姬收了妖力，看着他。
“用你全部的妖力，你可以撑多久？”
白裳皱眉，刚刚在源姬的维护下他并不觉得有压力，此刻却觉得一刻都十分难熬。
手上逐渐加压的沉重几乎让他不堪重负，“一日一夜。”
源姬沉吟，“若一日一夜我无法解决，你也会死在这里。”
白裳看着源姬，即使已经追随她多年，她仍旧不对她抱有全然的信任，他开口承诺，“若说命，我的命几百年前就是你的了。”
苏方木去看源姬的表情，却见她毫无波动。
“我需要你守三日三夜。”源姬看着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能吗？”
白裳咬牙。
“能吗？”源姬追问。
“我尽力。”
源姬运转妖力，只感觉刚刚消耗得厉害。
白裳从怀中取出一个淡白色的妖元，“现在那荷花妖在全城屠杀，至少几万人惨死在她手上，人怨之下，她十分狂暴，以你现在的妖力，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白裳的担忧不无担心，如果源姬妖力透支，陷入沉睡，那这里的人都会被埋葬。
源姬吞下妖元，运转了一下妖力，堪堪恢复到半成以上的样子。
杀死这样的一个大妖，需要许多的妖力支撑持续，她可以瞬间爆发，但是万一没有将其杀死，后果不堪设想。
源姬轻声道：“我知道，所以我让你撑住三日三夜。”
苏方木意识到了什么。
源姬抬眸，看着他。
“我需要你的血。”
这种时刻，苏方木只恨不得自己出去保护所有人，他伸出手腕，递到源姬面前。
白裳背过身去。
源姬摇头，冰冷手掌按在他后颈，迫使他微微低下头来。
源姬缓缓凑近他的脖颈。
微凉的唇和尖锐的牙齿刺破颈部皮肤，苏方木感受到血液汩汩流出，被她尽数吞进。
身体渐渐失了力气，苏方木不得不抱住她，以让自己不摔到地上，一阵一阵的战栗从脊椎骨传到四肢，他下巴抵在源姬肩头，已经头晕目眩。
“你不能喝太多，你会醒不过来的……”
源姬手臂穿过他腋下，拥住他的后背，口中的尖牙，却更深地刺下。
口中是清泉，是佳酿，是毒药，控制不了，控制不住，还想要更多……
“够了！”苏方木在自己即将撑不住时，一把将源姬推开。
他捂住脖颈处的伤口，原本汹涌而出的血，此刻只是微微流出。
“再喝下去，你会醒不过来……”苏方木还记得，她只是喝一小口就要睡上三五日，如今不知喝了多少。
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源姬闭上眼睛，感受着从胃部开始的灼烧。浑身的血液沸腾着，奔涌着，几乎要烫破她的皮肤。
一只手扶在苏方木肩头，他双手一伸，接住了晕倒的源姬。
她双眼紧闭，眼下的妖纹红得刺眼。
苏方木第一次感觉到源姬的身体很烫，他甚至能看到她白色的皮肤下，淡红色的血管，此刻那血管红得扭曲变形，几乎要冲破她的皮肤。
一日一夜，源姬的体温仍旧很高，白色面具表面甚至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血管。
苏方木叫了源姬无数遍，他数次晕厥过去，醒来源姬仍旧双眼紧闭。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非常浓重，雨山支撑不住，已经晕了过去。
又一日一夜过去，源姬还是没醒。
白裳已经半跪下来，结界也小了一大半。
红隼内伤严重，支撑不住晕厥，明朝念咒，勉强清醒着。
苏方木试了一下源姬的体温，只下降了一点点。按照这个速度，只怕她要睡十天半个月。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苏方木问白裳。
“没有。”
第三日，白日到黑夜，源姬的体温回落了一点，却仍旧不见醒来的迹象。
白裳已经几乎维持不住结界，梅出手，却也是杯水车薪。
四周的莲藕墙壁渗出血水，不断有破损处被嫩芽穿破，星星点点的腥臭液体洒进来。
第四日，白裳已经精疲力竭，结界已经近乎透明，雨山半条腿被压进莲藕墙壁，只怕已经碎烂了。
苏方木晃着怀中的源姬，她体温仍旧很热，呼吸极其微弱。
“源姬？”
白裳的妖力几乎耗尽，所有人都开始感受到四面而来的压力，如同千斤重物压在肩头，逐渐逐渐挤压着内脏。
明朝支撑不住，也晕厥过去。
白裳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压力，只感受到内心此刻竟忽然平静下来。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他今日跟源姬一起被压死在这阴冷的地下，算不算殉情呢？
浑身的压力让他头皮发麻，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周身，只心脏的跳动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白裳。”
黑暗中，他听到魂牵梦萦的熟悉声音。
他惊喜了一瞬，又失落地自嘲。
果然濒死的时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白裳。”
那声音又叫了一声。
他惊喜地转过头去，源姬从几欲昏迷的苏方木怀中醒过来。
她看着白裳，仍旧是黑衣白面的模样，眼神中却是万千情绪翻滚。
是她，她回来了，白裳眼眶欲裂，却仍旧觉得里面盈出湿润。
“时间紧迫，我去叫醒她。”
白裳甚至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能模糊地回一声：“好。”
周身的压力和压迫丝毫没有减弱，可是白裳却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终于支撑不住，周身的压力瞬间压过来。
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刻，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一股异常霸道的妖力瞬间撑开巨大的结界，那妖力甚至将周围的莲藕墙壁挤压挣断！
几人摔进偌大的结界，结界中心，站着黑衣白面的源姬，她的头发无风自动，眼下的妖纹红得几欲滴血。
白裳的心一起一落，泛起迟来的酸涩。
“你回来了？”
源姬的眼神直直射向他，刹那间捕获了他眼底所有来不及压下的情绪，知晓了他的秘密。
“源姬你醒了！”苏方木清醒过来，高兴道。
源姬淡淡“嗯”了一声。
她运转妖力，只感觉体内的妖力满到要溢出。
“轰隆隆——”
地面震动，沉闷的声音从十几米的深处逐渐变近。
“轰——”
一个巨大的白色结界从地下直穿而出！
地面上赫然一个十几米深的大洞！
一声洪亮又清脆的叫声划破天际，那叫声十分有穿透力，以至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一只体态优雅的白鹤破空而来。
它一声一声叫着，盘旋在上空，然后慢慢下落，在源姬面前站定。
那白鹤是一只巨鹤，仅仅是身体就已经与源姬一般高。
“鹤尊。”源姬轻声喃喃，摸着它的喙。
白鹤柔和地看着她。
苏方木震惊地看着那白鹤在源姬面前低下头去，任由源姬抚上它的巨喙。
那白鹤是一只妖，显然他们已经认识很久。
“鹤尊……”白裳同样望着他们，低声喃喃。
苏方木听到，忍不住问：“你们都认识？”
白裳淡淡看他一眼，眼神淡漠异常。
虽然他为了救他们撑了四天四夜，不代表他就认同了苏方木。
苏方木摸了摸脖子，白裳显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白鹤忽然振翅，朝苏方木走过来。
“鹤尊会带你过去，我要去找言午。”源姬说完，消失在空气中。
强风阵阵，苏方木被冷风吹得清醒许多。
他骑在鹤尊后背，抓住几片羽毛，往脚下的王城看。
无数的死尸横在街道，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好几处大的河道，河水被染成淡红。
阎尸们一群又一群在街上乱窜，到处是被啃噬成残尸的死人。
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