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夜色下，凉风习习。
梅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静默。
梅将面前的长发顺到肩后，活动了一下脖子，舒服地喟叹一声。
“真有意思。”
这段时间的王城可以说是几百年来难得的混乱，虽然远不及之前的巅峰，但也足够让他兴奋。
他游走在王城，看着压抑太久的人们解开束缚的腰带，尽情宣泄自己的需求。
太疯狂了，他好喜欢。
喜欢到，不需要自己参与，光是看着就已经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所以说，一直疯狂压制自己的渴|望，从来不做纾解，最后大多都会被内心的魔鬼反噬。
果然人活得不能太假，不然会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梅不打算继续卖关子了，言简意赅地总结：“自认为廉洁清正的王上雨山，以身作则，试图给所有人作一个榜样，然而自己却深陷在情|欲中。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所有人都在给他展示一个假象，他自己亲手戳破了自己辛苦搭建出来的东西。当现实和欲|望冲突，他陷入莫大的痛苦。”
苏方木点头：“雨山不想面对现实。”
雨山死亡导致城中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被紧急接到王城的王族贪图享受，以至于现在才有合适的王上接管。
“这些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应该有不少去过不眠城。”梅继续说，“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全城都被下了药，那么操纵这一切的，除了王上，还能有谁，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吧？”
阿刺抢答：“以色|欲为食的荷花妖！”
源姬说：“是宿南。”
众人转头看她。
源姬说：“不久前我见过宿南一次，我将她打伤了，她应当是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更多的欲|望恢复，所以采取了这样疯狂的手段。”
众人恍然大悟，仔细一想，这个推测不无道理。
“我对她不甚了解，不知道她是否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你觉得呢？”源姬问梅。
梅挑眉想了想，却是没有立刻下结论：“人还十年一大变呢，我了解的宿南可是几百年前的，谁知道她变没变呢？以前荷花妖们要守的律法之一就是不能干涉王族事务，维护王城和王宫的安定，但如今……”
他顿了顿，嗤笑一声：“是谁的主意，一切可就说不准了。”
苏方木和阿刺点头，又觉得梅说得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再去一次不眠城。”源姬道。
——
晏城的不眠城在深夜时分出现，表面看起来是一团黑雾，一半在半空，一半在地下，与人居住的地方有重合，是亦真亦幻的存在。
不眠城大多是妖，但也有很多不甚清醒的人，他们沉溺于自己的欢愉中，在不眠城一次次买醉。
虽然不眠城鱼龙混杂，但一人两妖一鬼的组合还是极少见的。
源姬再次化成了之前的妩媚模样，若不看她的眼睛，谁见到都要呼一声妙人儿，可是看她的眼睛，却又觉得这美人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只叫人不敢靠近。
梅第一次见到源姬化形，细长的眉挑起，露出赞赏的目光。
源姬却没有在意梅的注目，对苏方木道：“搂住我。”
苏方木呆住：“啊？”
源姬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入乡随俗，里面已经不是之前的不眠城了，你最好照做。”
梅默默点头，不能同意。
阿刺还是小刺猬的模样，被装进了苏方木腰带上挂的袋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一般人是看不见鬼的，但是梅孤家寡人，看着面前的一对人儿，有些后悔没有带个女伴。
苏方木手臂僵硬地搂住源姬的肩膀，却被她抓住手放在了腰上。
源姬的肩膀是半裸在外的，但是碰上去很冷。
“靠近一些。”源姬淡淡道。
“哦。”苏方木低头，摸摸鼻子。
穿进一片黑雾，苏方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跟着源姬往前。
他问：“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走啊？”
源姬没有回答。
黑雾散去，入目是灯火辉煌。
之前已经很热闹的街道，如今更是熙熙攘攘。
很难相信，如此深夜，还能有这么多寻欢作乐的人和妖。
“小公子……”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往苏方木身上靠，看到源姬后颇为惋惜地走开。
源姬也收获了好几声“漂亮的小娘子”。
苏方木知道为什么源姬让他搂着她了。
若他们分开，只怕身上马上要缠上无数狂蜂浪蝶的，源姬肯定是有办法脱身的，他恐怕要费一些功夫。
空气中满是花香和酒香，仔细闻的话，会发现里面掺杂着淡淡的腐臭味。
苏方木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时候有人从不眠城出去死了，那么应该也有在这里面死的吧？”
梅走到跟他们并齐，双手抱胸，摇着头道：“里面死得更多哦。”
阿刺趴在袋口，“哇，那这里面岂不是好多死人？”
梅笑着往前去了。
众人来到夜满楼。
夜满楼前的河被拓宽了不少，河边的树上挂满明灯，一串串连到楼上，流光溢彩，歌舞升平。
夜幕中，光辉华彩的夜满楼霓虹泄地，波影浮金。
小桥上满是晃动的人影，小船摇晃着几欲翻倾。
如同坠入千年的绮丽梦境，水月镜花的琉璃世界。
苏方木闻到浓烈的酒味和腥臭味。
他们顺着白玉通道进到夜满楼。
不同于上次的乱中有序，这次通道中满是醉生梦死的酒鬼。
楼上仍旧在载歌载舞，原本宽阔的荷花池，却已经没有舞者。
原本开满荷花的池中，几百具纠缠在一起的肢体。
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上面飘着酒盏和翻面的托盘。
衣着寸缕的男男女女浸在池中，入目一片，酒池肉林。
热闹异常，可他们发出令人的不适的狂呻浪吟，听着却像鬼哭一般令人心悸。
“啊！”苏方木下意识挡住眼睛，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挡住阿刺的。
梅摇着头走到池边，颇有些嫌弃地看了池中几眼：“真是淫|乱呢，真是百年难见的盛况。”
之前闻到的腥臭来源就是此处。
想到数百人黏腻的体|液搅在池中，苏方木忍不住肠胃翻涌，几欲作呕。
梅看着苏方木大惊小怪的模样，笑盈盈道：“这就受不住了？你猜，这下面有多少死人？”
“呕！”苏方木干呕几声，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满池糜|烂荒|淫又入眼，苏方木强忍住闭眼的冲动，强迫自己看着白玉池的栏杆。
原本光洁白皙的白玉栏，此刻已经脏污不堪。
不知是酒液还是其他，只让人再不想多看一眼。
“看那中心的荷花。”源姬说。
原本有着金玉舞台的荷花池，中央已经不见了那华丽台座，取而代之的是一大蓬枝繁叶茂的荷花，挤挤挨挨地聚集在中央，更多的嫩荷不断从水下冒出来。
源姬说：“宿南的分支。上次枯萎之后，又长出新的了。”
新长出的荷花开得不分昼夜，这让苏方木想到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那荷花拼命伸展的模样，像极了。
“走吧。”源姬转身，苏方木赶紧跟上。
苏方木说：“这里变得好可怕，真是……生平第一次见，怎么能放荡到如此地步？”
梅走在一侧，听到苏方木的话笑了：“那你应该见见几百年前的君宴，可是要比今日淫|乱数倍。”
苏方木瞠目结舌。
出了夜满楼，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要比里面清新不少。
河面上有不少小船，正从水中打捞着什么。
苏方木定睛看去，只见他们从水中捞出一具被水泡到发白肿胀的腐尸。
而小船上，已经堆满了胡乱叠放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