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燕桓一行行至建宁城外时，这座景国之都落了今次的第一场雪。

    马车中的女子撩开厚厚门帘的一角探出身，只见巍峨城墙之上一排缓缓摇曳的赤红灯笼。燕桓收回身，掩在嫁衣下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马车外，燕桓的贴身婢女吹雪道：“殿下，就快到了。”

    “嗯，就快到了……”

    送亲仪仗队终是停在了城门下，最前头送亲使澄明的声音响起：“北乾国燕王之女燕桓到。”

    那是元彻的声音。元彻是北乾国的小王，亦是她的竹马，自她幼时父母战死于中原人刀下，元彻成了她所剩无几的可亲近之人。

    不消多时，城门大开。车内的燕桓却听得吹雪的一声惊叹：“满城风絮，十里红妆……殿下，这里的每家人户上都挂了灯笼贴了彩！看来景国，很欢迎您呢！”

    “当真是十里红妆吗？”燕桓犯嘀咕，可惜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掀开幕帘瞧。

    “瑞雪兆丰年，北乾王女一来便落了初雪，应当是个好兆头呢！”

    马车外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燕桓却听到有人如是说道。燕桓忍不住对吹雪说：“瑞雪兆丰年……说不定此番联姻，确然是个好兆头。”

    行至宫前，仪仗队缓缓停下，燕桓听见元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车厢，最终停在门前：“小雪，我们到了。”小雪，她的闺名。

    燕桓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门帘，却见元彻在漫天飞雪中朝她伸手。“这许是最后一次被你扶下马车了。”燕桓浅笑，压低声音向元彻道。

    “也只有你在这种时候还能调笑了。”

    地上积了一层薄雪，燕桓提起繁复嫁衣的裙摆，在随从的簇拥下来到宫门前。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深深宫邸，锁住多少英魄芳魂的飞雪一生。只怕今后，她会如同今次的大雪，来时轰烈，满城红妆，去时惨淡消融，只作昨日寒冬。出神时，却听得礼官一声：

    “北乾王女燕桓，到——”

    宫门开，礼乐声起，宫内景象却比宫外恢宏，满朝文武侯立阶下，长长宫道的尽头，高高玉阶之上，一道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身影恍然入目。

    似乎遥遥相望一眼，燕桓垂下头不敢再看。

    身后元彻的声音传来：“小雪，别低头。”

    这才重新昂首，在满朝注视下莲步移向那人。燕桓觉着，这段路漫长得比她从北乾风雨迢迢赶来景国还难捱。

    “北乾王女燕氏桓，叩见陛下。”燕桓稽首，半晌才听得阶上那人淡淡一声：“平身。”

    只两个字，却声如贯珠，清冽低沉。

    她抬眼，恰巧撞进一双淡泊如雪的桃花目。

    往往平生，只此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