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难以离开
“为什么请客？我是来者不拒啊。”罗珊落座于餐桌旁，笑靥如花。
“为了我的幸存！”周梦哲笑言。
“我觉着还是用高升比较恰当。”云时一笑说。
“什么跟什么啊，我出一趟门，发生什么事？”珊珊不满地问，不忘从包里掏出小礼盒，“送你们的。”
云、梦二人打开一看，是香水。“多谢、多谢，正好用得到。”
“可不是随意选的，石头你的是淡香型的，梦哲你的稍浓一点。”珊珊吸了一口果汁，“去巴黎这一段，好玩儿是好玩儿，就是吃的不好，如今见到火锅，我简直想把汤都喝了。我今天贡献耳朵，嘴巴征用，都别打扰我。不过吃之前，我还是问一句，到底幸存和高升是指什么？”
周梦哲就职的天成地产，在关城是个独特的存在。在策划为王的时代，天成从不做地产广告，拿地只拿关城最好的位置。它建到哪，老百姓就跟着买到哪，它的产品就是品质的代言。重复购房、老带新推荐率奇高，天成就意味着升值。当楼市遇冷，寒冬来临，天成依然瞄准城中村，投入到‘时代骄子’的项目运作中。由于城中村安置体量太大，项目容积率过高，房地产政策变动，以及规划局领导落马，使问题变成了难题。晚于合同约定交房时间五年，拖垮了天成，做烂了口碑。天成陨落非战之罪！
楼市回暖后，突然间，关城就变了天，全国各大前列地产纷纷进驻，采取不同策略在关城扎根。招拍挂、合作模式、政商关系入驻、远郊拿地等方式纷纷上场。大k地产入驻关城，看中天成手里的几块土地，迅速并购该公司。一时间，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接下来何去何从。能者上、庸者下，合者留、不合者去，一个月来，他们在前程未卜中各怀心思。周梦哲也迷茫，不知道是否要准备好下家。“留退路，是绝路。”云时只告诉她这一句话，周梦哲心无旁骛的埋头工作，一个月后终于成为直接转正的一员。
“恭喜梦哲加入拿年薪的队伍中了，干杯！”云时举杯说道。
“干杯！”
“干杯！”
放下杯子，珊珊急不可耐的捞起了红油锅的羊肉片，美滋滋的吃起来。
“留在大k是好事，这是关城首个全国性地产公司，以后你的见识、你的眼界、你的思路都会大大不同。有了这层镀金，前途一片光明。”云时感叹道。
“我现在属于后台，工资水平比不了销售，如果以后有机会就转回到销售管理上，做回本行。还得谢谢你，让我坚定信心。很多左右摇摆、去其它公司面试的人，最后大k都没有留下他们。”
“以你现在的资历和能力，不差那一个月，就算真的在大k留不下，出去再找也不迟。有时候，具备破釜沉舟的勇气，才会有绝地逢生的结果。态度比能力更重要。那句话怎么说的？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
“石头，你状态不错，说话、思考、办事，恢复了部分之前的功力，还要继续努力啊！”珊珊边吃边说，淘气又得意，“家庭主妇果然不适合你，重入职场是你明智的选择。”
“多谢罗大小姐赞誉。”云时捞起粉丝放入罗珊盘内，“这是你爱吃的，多吃点。我会继续努力，恢复全部功力，再入大小姐法眼。”
三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云时感到自己确实更像原来的自己了，那种感觉真美妙，那种状态真享受。“吃火锅我们首选海底捞，这就是大众心里的默认档次。做地产在大k，就是地产人心里的默认档次。真心祝贺你，有这种机会。”
“那你要不要来？最近有招聘。”梦哲问。
云时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还没资本跳，想安下心把眼前这些做好。公司虽然不大，项目知名度虽然不高，但五脏俱全。能看到操盘全局，接触之前接触不到的，这对我来说，非常珍贵，我特别珍惜这个机会。这一段，领导交待的几项非常规工作我也渐渐摸到些门路。我不着急，才起步，我想再稳些，等磨炼好了自己，再寻找更好的机会。”
“好心态。”
“珊珊，是不是夸云时的时候你才有时间？过分。”周梦哲不满的说。
“你有什么好夸的？步入年薪行列，全国十强地产精英，耀眼炫目！不用夸、不用夸。”罗珊狡黠的一笑，“你是我们之中，精英中的精英。”
周梦哲敲打了她一下问：“我们之中？谁是我们？”
“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咱们原来的老伙计！”
两年多的时光，云时无心去联系老同事，有时间上的，更有心理上的。那些熟悉的伙伴，熟悉的面庞，在罗珊的描述里，又鲜活起来，浮现在她眼前。乔乔往返老家和关城三次，留也留的不安心，走也走的有顾忌，楼市即将回暖的前夜，寒冷瓦解了她留在关城的想法，最后坚定回到老家，成了朝九晚五一族。任伍元，从金东走后，有些心灰意冷，换了行业，现在在跑建材销售业务。可他内心还是想回到这个行业。地产人总说，如果你爱他就让进入这个行业，如果你恨他就让他进入这个行业。忙不完的业绩、赶不完的任务，无论昨天多精彩，今早一睁眼，新的目标又摆在眼前。但是它带给你的忙碌、充实以及金钱的回报，也是其它行业所不能企及的。彭程、展绍谦、樊小溪一直在这个行业中，从未离开，执着前行，在更高的平台有了更好的发展，他们是执着的地产营销人。最令人唏嘘的是许宁，几年来和吴元安在一起，拖拉着没有结婚，依旧漂泊的生活，不知何为尽头。一年前吴元安查出了糖尿病，体重从160降到了120，吃食上更为精细，看到饭菜不合心意就总和许宁吵架。两个人吵不完的鸡毛蒜皮，都是小到极点的小事，但总是周而复始，无尽循环。
“她为什么不离开？”周梦哲不解的问，却没有人回答。
云时忽然想起几年前，许宁苦笑着说过的那话，“我倒宁可他对我不好，就能下决心一走了之。偏他又对我好，是那个只有一根火腿肠也会留给我的人。”或许是习惯，但更重要的是感情吧，云时宁愿这样去想，开口问：“许宁现在做什么工作？”
“还在淘宝店里做客服，日子过得紧巴。”罗珊回答说。
“你把她微信推给我，公司现在权证招人，她的性格比较适合，业务流程上手也快。回到熟悉的行业，也许会比现在强一点。”
“石头，她可能不会去，老吴对她管的特别严，也不希望她重回地产行业，怕收入高于自己，那样就会嫌弃他。不过你可以试试，看许宁自己想不想变。”罗珊把许宁的微信推送给她。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云时嘟囔着，“想比别人跑的快，就打断别人的腿？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有那时间不如自己多努力。”
发送了请求，许宁很快通过验证，一阵惊喜重逢的寒暄后，云时委婉的提出自己新去了一家公司，需要权证人员，自己认识的人不多，首先想到的就是曾经战壕里的战友，能不能过来帮忙。
许宁发过一个笑脸来，感谢了她，然后拒绝了她。
云时略有失望，让罗珊看了信息。罗珊一幅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表情，瞄了一眼，就又低头吃青菜了。她继续翻看着许宁的朋友圈，看她对于生活的碎碎念。
每次交房租的心酸、被迫不停换出租屋的无奈、想把日子过得浪漫却被眼前的男人拉回的现实切换、一直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的纠结，充斥其中。最近的一篇是三天前发的：“因为收入凑不齐，房子也买不起，然后房价继续涨，继续买不起房子，压力越来越大，人也变得自卑，工作也经常走神，不敢见同学、朋友。有时路过大桥，就在想，我这么努力，我这么拼，我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从农村到城市，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城市里立足吗？现在的现状是，城市留不下，农村回不去。如果你在怎么努力，你的收入增加都抵不过房价飞涨的速度，那这辈子活着有啥意思，有时想起这些事就难过，绝望的难过。但转念又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加油加油，路在脚下。都这么穷了，恋爱不恋爱，结婚不结婚也没什么意义。穷人有孩子，还不是为社会添负担，给自己增加更多压力，更对不起孩子，重复自己的命运，甚至更低贱……这个段子就是我内心的写照，我不想生孩子，因为我没有信心养得动；我从来也不想结婚，因为我对婚姻没有一点信心。”
其实，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许宁心情，因为她一样有封闭的两年，有不敢见人的两年。以前她们心比天高，只恨无双翅不能翔于九天。但现在双翅已被自己卸下，封藏于小小的天地。没有行动、没有勇气去打破，因为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因为怕疼，就不停给自己洗脑——我很好，我很好，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云时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许宁，好久没有见面了，今天和梦哲、珊珊一起，聊起了你，想起一起走过的时光，很美好。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聚一下？”
信息发过良久，未见回复。云时刷了一下朋友圈，见到了许宁新发的内容：不是一个圈子的，就不要硬挤在一起了，何必难为自己！不久接到了许宁的信息：你们都挺忙的，再说吧。祝愉快！
时间是单程旅程，一路奔驰向前，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短暂停留。曾经肩并肩的人，或是因为脚步快慢而不再同频，或是因为道路分歧各走他径，从此消失在彼此生命中，名字成为符号，过往成为故事。就像许宁的再现，就像许宁对云时关闭的朋友圈，让初入职场最单纯的“战友情谊”转眼即散。朋友圈是个圈，既有形又无形，云时很想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你试过了吗？你有挤进去的念头吗？你看到别人伸出的手了吗？未经努力尝试就轻易下的结论就一定对吗？还是只是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