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无来处
“常主任，这是我们新案场经理——云时，管理经验非常丰富。”马总不顾对面人冷漠的神情，依然满面微笑，“云时啊，这位是我们甲方的项目负责人——常主任，年轻有为。”
“常主任好，销售工作我必然不遗余力，以后请您多教育指点。”
马总带云时转了甲方两层办公楼，每一个相关科室都介绍到位。最后叮嘱云时道：“甲方有点政府背景，所以里边的人也个个牛逼轰轰，说话、办事喜欢摆谱，习惯了就好了。平时遇事要多和曼总沟通。”
“明白。”
“林曼总有想法、有思路。跟着她你能学到东西。四方目前接的项目的是不多，但也在谈一些项目，我希望你能早日独当一面。”马总富态的脸上堆满笑容，亲切地说。
四方在关城的代理公司里不算知名。这是云时同马总第三次见面，他的变化不大，依旧亲和。几年前，云时第一次见到马总时，是为了杜蘅夫妻在古香街看中的那间商铺。复试时，和马总见面，云时就认出了他，也开诚布公的谈及了自己目前的现状。或者是四方真的缺人，或者是马总还记得云时，几乎在复试的同时，这件事就被敲定了。
“林曼总今天有事，会晚会儿到项目，你跟着她先熟悉情况，了解产品。”
“好的，马总。”云时送走马总，转身回到售楼部，落座于办公桌前，长吁一口气，短暂的茫然、片刻思索后，麻利的拿起大摞的楼盘资料，研读起来。
“曼姐好！”随着一声问候，案场秘书程娇起身走到来人面前，转头对云时道，“云经理，曼总到了！”
云时抬头看向林曼，微笑起身快步走到她近前，灿然一笑道：“曼总好！”
“你好，云经理。马总打过电话说你今天来报到，我因为有事早上没有陪你去见甲方，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要马总亲自跑一趟。”林曼也回应一笑，但眉头还未完全展开，似有心事。
“马总带我见了甲方领导，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多向您学习。”
“没有那么多时间学习，甲方的要求也是不断变化的，边做边学、边跑边学。管理经验是相通的，把你以前的东西都用上。今天你先熟悉项目，要快速进入状态。所有需要的资料找程娇要，她是咱们的总管家。”
“好。”云时点点头，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看起来不像难缠爱找事儿的人，而“总管家”爱说爱笑爱八卦，热心而容易相处。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好。
“先吃饭。”齐锦枫忙碌着做了两个小菜，招呼云时，“这么晚回来还看文件，精神可嘉。”
“你少打趣我。我这还算晚？和你相比，这就叫早。对了，你这几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云时连头也没有抬。
“多陪陪你，果子一回去，和你重新过回二人世界，这感觉非常好。快来吃饭，边吃边说。”齐锦枫拉过云时，按着她坐下。
“好吃！”
“吃那么快，能尝出味道？那资料非得一天看完？”
“嗯，领导要求我一天看完，明天就要开始步入正轨，今天必须得下下功夫了。我自己也想快点，再快点。”云时扒拉了两口饭，“我发现记忆力真衰退了，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服老了。”
“欲速则不达，你是太心急了。重拾奋斗状态是好事，但别太过分苛求。你是两年没有上过班的人了，再起步别太争，容易产生厌烦情绪。”齐锦枫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云时碗里，“云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不适应上班，我还是只有支持二字，而且保证不会再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了。”
云时闻言，放下筷子说：“小齐，过去的事得翻片儿，我跟你说了，不是因为这我才要去上班的。”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
云时摆了摆手说：“我明白，你说这些是宽慰我，怕我适应不了，提前免除我的后顾之忧。你的好意我真明白，心里有数。你也多吃点。”
“嗯。今天上班感觉如何，新同事好相处吗？”齐锦枫转移了话题问。
“才第一天，好多事摸不透，隐约觉得我们和甲方的关系有点微妙，不太和谐。和新同事关系还好。”
“那就好，一定要多看多听多学少说，知道吗？你这直性子，千万别被别人当枪使了。”
“哎呀，我知道了。对了，银行卡给你，这个月月供该存了，我没时间，明天你跑一趟吧。”
“好，有东西给你。”
齐锦枫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她。
“苹果？！”云时惊道，“你哪来的钱？”
“你这家伙，关注点真另类。外边挣了点小钱，知道你自己舍不得买，就算钱给你还是花在家里，就做主给你买了。你现在的手机太老式了，和你不匹配，毕竟是上班的人呢。外快呢，还剩下七百，都给你！一分钱也没留。”
见到急匆匆奔波回来的女儿，病床上的杜爸爸心慰的一笑，虚弱地说：“若若回来了！”
杜蘅装做平静的样子，安慰说：“爸，女儿回来了，你别担心，安心治病。”
“爸爸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呀，平时一年也不感冒发烧一回，一生病一定就是大病。其实大夫已经和我说了，这病治不好了。”
“别乱想，爸，这治不好，我还可以带你去其它的地方，找专家找名医。”
“女儿有孝心，我知道，我知道。这几年，因为爸爸不肯去关城，总让你来回奔波。其实，爸爸是怕去了，给你丢人，给你添麻烦，而且习惯难改，知道你最烦喝酒，我是戒不掉的。”杜爸爸苦笑一下，“若若，爸爸知道你长大了，以前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只想着不拖累你就好。以后爸爸如果不在了，要好好和婆家人相处，有烦心事可以给你姨、姑姑打电话，血浓于水，知道吗？”
杜蘅落下泪，伏在父亲的胳膊上抽泣，康睿上前抚着她的背，说：“若若，别哭了，会让咱爸心里更难过。我再和大夫沟通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你赶紧去吧。”
杜爸爸已然是肝癌晚期，连手术或是化疗的意义都没有了。康睿问：“那，估计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快的三个月有，保养好的也有几年的。这也要看每个人的情况，心态是第一位。”医生答道。
当康睿把这个信息传达给杜蘅时，把她拥在怀里，任她的泪水打湿衣裳，“人各有命，若若，爸的病也不是突然间得的。大夫说，他因为长期饮酒，已经麻醉的神经没有任何痛感，所以没有提早觉查到身体不适。”
杜蘅知道父亲嗜酒如命，身体迟早会垮掉，只是没有想发生的这么快，父亲还不到六十岁。
杜父虽然表面淡然，但内心已然崩溃，短短几天精神就垮了，饭量越来越小，昏迷也越来越多。杜父突然醒过来，伸出手朝向康睿，含糊的说：“若若，你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她不喜欢人喝酒，你，你以后要少喝酒。”
杜蘅推门而入时，见到父亲转过头含着泪望向她，伸出手，她快跑两步扑过去握住，声音已经哽咽了，“爸，我在呢，我在呢！”
杜父张开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只默默的看着女儿，眼角流下的泪顺着深深的皱纹滑落。
“爸！”“爸！”随着杜蘅、康睿焦急的呼唤声，赶来的医生护士蜂拥而上，探鼻息，做复苏，却已无力回天。杜爸爸终究没有留给女儿一句话，就离开了人世。杜蘅无助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成了孤儿，人生从此只有归途再无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