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只鸡腿
公交车里，周梦哲仿佛开闸放水，所有的情绪喷涌而出。她对许宁讲述完今天事情的经过。
许宁开口安慰说：“你帮客户是你心肠好，我知道。”
“董素玉，和咱们年龄差不多大，我就是觉得人家都没父亲了，还逼人家买什么房？”梦哲倔强地说，“领导就没有人性吗？就不考虑这些问题吗？真是让人家签了约，人家这心里一辈子都有阴影。”
“客户是真负担不起？还是等你拒绝给家人一个交待再如期购买？她本意是什么，你弄清楚没？”
“真买不了，首付自己凑不齐，而且大学刚毕业收入不稳定，后续月供更是问题。你说，咱们这年纪的人怎么这么难？”
“是啊，真难。”许宁叹息着，想到自己，想到吴元安。
这批刚毕业一年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大多是82-84年出生的，在成长过程中遇到了所有领域的改革。在50年代知青父母感叹生不逢时、殷殷期盼下诞生，在独生子女的政策里孤单成长，在高考几乎是惟一选择面前辛苦求学，在大学疯狂扩招后面临就业压力，在职业、生活都立足未稳时荣幸成为首批退休年龄延长到65岁的职场新人，在物价、房价都涨但工资不涨中挣扎生存，在养四老养多孩儿中拼命奋斗。80后，这批被前辈和社会舆论称为“小皇帝”“小公主”的一代人，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被“压垮”一代。
“许宁，你说经理会不会记恨我？”
“你要是早这样考虑，就不会和经理吵起来。放心吧，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领导，心胸和气度都要大些，和你计较，应该不至于。”
“唉，管他呢，就是记恨了，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让他挑不出来错，他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到站了，先走了，明天见。”
周梦哲朝着许宁摆了摆手，下了车。
许宁微笑挥手告别，转向窗外塞入耳机听起歌，自己的世界被歌声环绕，此刻她拥有全世界。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没有告诉同事，请客吃饭是要花钱的！可花可不花的尽量不花是她的原则。早上老爸打来电话，吴元安生日早安吻，让许宁心里美了一天，这两个男人是世界上惦记自己也让自己惦记的人，有他们就足够。本来以为还会像往常一样下班很晚，因为经理和周梦哲争吵，晚会没有开，难得下班早。性格决定处事，处事决定命运。周梦哲强势直接，宁折不弯，对人对事都是这样。今天的事情如果换别人又会怎样？许宁心里盘算着，如果是云时，她会曲线迂回帮助客户，给领导和自己都有回旋余地。如果是罗珊，她会笑嘻嘻的一次不成说两次，直说到领导同意为止，柔韧淡然。如果是阿任，以他的圆滑，会把这件事推给客户，暗示客户去找关系找领导自上而下解决。如果是自己呢，自己会怎么做？怕是连经理都不敢找吧。自己销售业绩一直排在后边，实行末位淘汰制以后，大家也是默契的私下分一套两套业绩，不让一个人连续三个月最后一名，这才坚持到现在。
出租屋的楼梯过道满是炒菜的香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同道中人还真不少。平时下班晚没感觉，今天正赶上饭点，真想重温人间烟火。许宁调整心情，轻快的打开房门，就看到小方桌上支好的电磁炉，洗好的涮菜，调好的芝麻酱。
“回来了！”吴元安接过她手里的包，“快吃饭，今天吃涮锅，你最喜欢的芝麻酱。”
“有礼物没？”许宁淘气地问，“我喜欢玫瑰花。”
“能当饭吃？几天都开败了，浪费钱。”
“一枝也好啊，路边折枝月季也可以，你真没情趣。”
“一枝？那还不如买棵芹菜，又好看又好吃。来来，小寿星，给你买了个鸡腿。快吃！”吴元安把鸡腿端到许宁面前，打开电磁炉，汤里翻着小小的油花儿，氲氲的热气升了起来。
“就买了一个？你不吃？”许宁嘴上埋怨，心里却有些甜蜜。老吴虽然不浪漫没情调还小抠，对自己还是挺好的。“撕开吧，咱俩一块吃，自己吃不上，晚上吃那么多肉，该发胖了。”
“好，那我撕开。”吴边一边忙活，一边看着许宁面带微笑的脸色，故意轻松地说，“小宁，我离职了。”
许宁的笑容冻结了，心里莫名发慌，赶忙问：“公司把你开除了？”
“不是，公司效益不好，早晚得走，我想自己创业，也有时间多陪陪你。以前你不是也嫌我老出差吗？”吴元安隐去了实情，自从高管师兄另谋他就之后，自己就无人庇护了，新来的领导找他谈话，让他自己离职。
“那可以找到下家再离职，收入可以不间断。你这么仓促走，是已经有合适的创业项目？”
“和一个哥们儿一起做，今天我俩聊了一下，挺有前景的。放心吧，启动资金也不高。”
“什么项目？”许宁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也放下心。
“老北京布鞋。在都市村庄里做最合适了，成本少，客源多，平时还能给你做饭，挺好的。”
“你要是踏实去干，自然是好。”许宁的心舒展开，自己创业就自己创业吧，说不定，就此能发家，能买上房子了呢？想到这，她挟起一片鸡腿肉，细细咀嚼起来，“好吃。”
“那当然，我去关大门口那家你最吃的卤肉店里买的，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跑那么远？！”
“远怕啥，公交卡都是包月卡，不花白不花啊，再说，最重要是你喜欢。”
春风沉醉的夜晚，许宁觉得踏实，和只有一个鸡腿也会给自己吃的男人在一起，她，听到了幸福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