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恩天下
城里的榜文牌下围满了乌泱泱的百姓。
他们大多不识字……
挤在一起，凑个热闹，催促旁边的读书人帮忙念一念：“上边又颁布啥政令啦？”
书生定睛一看，声音骤然拔高几分：“大恩天下！
“是要大恩天下！
“太后今年六十整寿，皇上要大恩天下。”
太后过寿，仿佛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
终其一生，他们也不一定能去趟京城。
但百姓们却热情地呼唤：“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有人催促：“这么多字，还有啥？”
书生干脆从头念到尾。
路宽从外围路过，并未驻足。比起太后，他更关心木头。
然而。
书生念道：“……推恩天下山泽以赐贫民，任其樵者薪之，匠者材焉。唯灵岩同五岳留护灵脉，不在赐例。采伐者仍治以罪……”
啥？
可以砍树了？
路宽立马停下脚步，扭头挤进人群，凑到书生旁边，竖耳倾听。
听完之后，木头也不买了，直接买了把新锯子。
他以前跟他祖父学过木活儿，但后来祖父去世了，路怀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一变卖，连锯子也未能幸免。
重新摸到锯子，路宽有点恍惚。
等他回到家后，全家人更加恍惚。
常氏问：“木头呢？”
“不用买了，咱们去砍。”
田秀儿连忙劝阻，急得快冒眼泪：“若是钱不够，我熬夜绣一绣团扇，多卖几把。
“不能动这念头啊，村长说过，毋伐树木，有不如令者，死无赦。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砍个树就要被砍头？
路雁回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放在时代背景下，又能理解了。这时候又没监控，如果律法不足以威慑平民，百姓们肯定会想偷伐树木卖。
她摸了摸脖子，拽拽爹的衣袖：“娘说得对，您别冒险。”
听她们误会了，路宽哑然而笑。
“放心，不会砍头的。
“朝廷张贴的诏书说，太后要过寿了，皇上大恩天下，允许六月初一这日上山砍树。
“不过，一户最多能砍五棵。”
每户人口有多有少。青壮年少的，就砍细点的；青壮年多的，就砍粗点的，但最多不超过五棵。
路宽不想耽误虫虫读书，只点名二虎：“到那天，天一亮，咱俩就去山上。”
能砍几棵是几棵。
路雁回连忙举手：“还有我！
“爹爹你忘了吗？老神仙赐了我神力，我现在力气大着呢。
“到时候找个人少的地，你和二哥用锯子锯，我直接用斧头砍！”
路宽视线落到她软绵绵的小手上，迟疑道：“……真的能行吗？”
“当然啦，我不是给你们表演过徒手劈大石吗？
“要不我再展示下？”
路雁回目光扫过小院，思忖道：“这次劈什么呢？”
“劈柴！”
路二虎大步流星地走进灶房，拿出山上捡得木头和自家的斧头，递给妹妹。
担心伤到女儿的细皮嫩肉，田秀儿刚想阻止，就听咔嚓一声——
木头裂开。
斧头好好的。
雁雁也好好的。
路雁回握着斧头把转了转，笑得正欢：“看吧，我是女壮士。”
路宽皱眉担忧：“斧头磨手吗？”
路雁回摇摇头。
记得刚来时，她还会因为新麻布衣裳粗糙，磨红皮肤。没想到吃完大力丸后反而好了，肌肤依旧细嫩，却不容易受伤。
之前，手劈石头也只是沾了点灰。
路宽很快也想到这一层，看来是老神仙在庇护女儿。
“那行吧，六月初一，咱们一起上山。”
做耧车的木头解决了，但地里不能等。路宽还是先用老方法播种。
去借喜儿家的耧车，喜儿娘直接把耧车送给他。
“我已经找好房子了，过几日准备悄悄搬走。这些农具也用不上了，你直接拿走吧。忙完这阵，记得让嫂子带雁雁来我家玩。”
路宽买了她家的地，她送点不用的农具也合理。旁人只羡慕自己没那么多银子，没能把喜儿家地买过来，送农具，真划算……
借到农具，一家老小挑着粮种到了地头。
路雁回边帮忙，边提醒爹爹：“爹，你说过要留四亩地套种大豆，别忘了哦。”
“答应过我们雁雁的事，哪能忘？”
路宽半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这事你问过老神仙没？他咋说？”
“老神仙说能行。
“玉米套大豆，十种九不漏。”
这话成功唬住了路宽。
雁雁才六岁，哪儿懂这些？
必然是老神仙教得。
他咬咬牙：“明天我赶早再去买点大豆，咱们这二十二亩地全按你说得种。”
搏一搏！
惊喜过后，路雁回又补充：“豆种的事，不必着急。
“玉米套种大豆要先种玉米，玉米苗长出来后再种大豆，间套地的大豆宜晚不宜早，缩短共同生长期，免得互相争养分。
“晚点再买豆种也不迟。”
路宽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拍了拍雁雁的小脑袋，憨笑：“行，爹听你的。
“老神仙肯教你，你就是老神仙的小徒弟，也是咱家的小神仙。
“听小神仙的准没错。”
随着爹爹直起身，路雁回也转眸望向光秃秃的土地。
理论与实践有些差距，再加上古今土壤肥沃程度不同，又少了化肥和农药，一切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结合实际摸索。
沉思片刻，她跟爹爹说起宽窄行种植模式。
“通俗地讲，咱们以前种玉米，玉米之间的间距相等，这叫等行种植。间套地改为一个大行，一个小行，这叫大小行种植……”
用步子丈量出宽度，她又计算出头几垄的位置。
大行约一米六，小行约四十厘米。等玉米苗长出来后，大行里再种两行大豆，这就叫玉米套种大豆。
她懒得换算计量单位，直接估摸好后，告诉爹爹分别种哪里，后面的也这么留空。
路宽带着家人按照雁雁所说的播种。
此时，各家各户都忙着种地。
彼此之间，又离得远，一时间没人发现路宽改变了种植方式。
也就没人来取笑他。
忙到六月初一，地里基本忙完了。这日，路虫虫背起爹新编得书笈去私塾。
路雁回则边走边玩着狗尾巴草，跟爹爹、二哥和小叔上山去——
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