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祈祷
蒋藏雾感觉最近很嗜睡，一看书就开始犯困，还有点怕冷。
眼皮老是跳，心里也不踏实，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是何品行打来的。她呼了口气，接起电话。
“何叔，怎么了？”
“小小姐，老爷他”
蒋藏雾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都是颤抖的，一直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外公怎么样？”
何品行看见蒋藏雾，眼眶也是一红，“脑部肿瘤压迫大脑血管，血管破裂引起脑溢血。”
“脑部肿瘤？”
“是的，老爷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之前是在国外，后来情况好转就在国内。”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老爷也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让说。”
“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蒋藏雾走到医生的跟前。
“麻烦在这里签一下名字。”
蒋藏雾看着病危通知书五个字，心脏都被揪在一起。这是她写过最艰难的字，一笔一划，但还是歪歪扭扭。
嘴里满是涩味，连开口都像被抽尽了力气。
“医生，我外公现在怎么样？”
“病人出血量过大，请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门再度被关上。
她坐在长椅上，捂着嘴，终于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湿了手心。
害怕一切都来不及，害怕失去至亲。
唐折臣给她打电话。
“宝贝，在哪呢？”
蒋藏雾一直哭，抽噎着，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会，“我在医院。”
“没事的，把地址发给我。我等会就到。”
她应声，但那时候已经看不清手机上的文字了，点进了共享实时位置，但是知道自己还没发送地址，拼命的擦眼泪，但怎么也擦不干，眼睛还是蒙着一层水雾，指尖也沾了泪水，点不到想要点的屏幕位置。
她很委屈的说一句，“我找不到。”
“宝贝，就这样，你把手机搁耳边。”
唐折臣发动刚熄火的车。
距离不断地被缩减。
“宝贝，没事的。”
他安慰着，提了车速。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他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往里面跑。
她整个人都哭到失声，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的，感觉自己的世界失了灯，灭顶的绝望感占据了所有的理智。
很崩溃夹着浓重的鼻音问一句，“我是不是会永远失去外公，像失去我妈妈那样？”
唐折臣看着她搁手机在耳边，长发被泪水打湿，过去抱住她，轻声：“不会的，外公一定会没事的。”
蒋藏雾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声，往他的怀里蹭。
“唐折臣。”
他轻拍她的背部，亲她掉下来的眼泪：“我在，没事，没事。”
何品行看着俩人，走出去，默默的擦了眼泪。他一直跟在路霄的身边，也觉得这个消息太过于痛心，重心有些不稳。
安抚好蒋藏雾的情绪，唐折臣让何品行先回去休息，他陪着她等就可以了。何品行看着俩人，最终点了点头。
灯还亮着。
她睡着了。
唐折臣给她盖上外套，拨开她的长发，看她的睡颜。
她睡的并不安稳，眼角掉出眼泪。他用指腹帮她擦着，不厌其烦。
过了会，她睁开眼，揉了揉眼睛。
“我怎么睡着了？”
“我等外公出来，一出来我就喊你。宝贝，你再睡会。”
蒋藏雾摇摇头，眼神坚定，“不，我要等。一起等。”
“那你靠着我。”
蒋藏雾靠在他的肩上，眼睛盯着那亮着的灯。
“你知道吗，寺院才不是听祈祷最多的地方，医院才是，其实人们在医院的时候祈祷的最多。”
唐折臣给她搓着手，“嗯，现在知道了。”
蒋藏雾又说，眼泪又掉下来，“可是在医院的祈祷最没用了，它最不灵了。”
唐折臣：“灵的，最灵了。别乱想。”
“可是我心好慌啊，唐折臣。”
她手握成拳头，捶在心口，“这里，很慌，很乱，很害怕。”
唐折臣蹙眉，将她的手包住。
的确，医院的祈祷是最没用的。
灯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路霄被推去重症监护室。
“医生，我外公怎么样？”蒋藏雾急忙从长椅起身。
“病人情况不乐观，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是如果熬得过今晚，醒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好的，谢谢医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唐折臣目送着医生，再回头就看见蒋藏雾苍白的脸，还有即将倒下去的身体。
头脑昏沉，世界静止，她听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身体好沉重，好困好累，闭上眼之前是唐折臣慌乱的神情。
有人接住了她。她睁不开眼睛，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一阵刺痛，她皱眉，又被抚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路霄、路漫和蒋修远。
那是她的四岁生日。
他们都好开心。
她那时候还是所有人的小公主。
梦境破裂。她在凌晨五点醒来，床边有宋枝。宋枝见她醒了，跑出去，然后唐折臣回来了。她靠着枕头坐起来，不小心扯到枕头，嘶的吸一口凉气。他坐在她床边，喂她喝水。
她问路霄的情况，他不回答，避重就轻。心里乱的厉害，再来，她看见了蒋修远，仿佛一夜暮年的蒋修远。还有唐玉案和唐凭川，他们都来了。
好像不用问，从他们的脸上就可以知道，但是她不愿意，拔掉手上正在输液的针头，立马回血。她身体没力气，但唐折臣劝不住她。
她执拗的对上唐折臣，眼睛红的像团火，剧烈咳嗽，“我要外公。”
唐折臣抓着她的胳膊，稳着人。没人拦她，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子上面。
终于看到被白布盖住的人，毫无生息，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宋枝看着，也掉眼泪。她没见过她哭过这么厉害，从没。
医院的太平间冷冷清清，没有风也寒冷。可蒋藏雾感觉不到寒冷，她哭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脚底一软就要往地上摔。唐折臣适时揽住才没有让人跌落在地上。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明明还好好的一个人毫无预兆的就离开了人世。
一行人在远处看着。
蒋修远是凌晨两点的飞机，一下飞机就立马赶到医院，一直在等着，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个噩耗。
路霄是在凌晨四点半离开的。
唐凭川是在凌晨三点和唐玉案到的医院。宋枝是唐折臣叫来陪蒋藏雾的。
唐凭川没想到，最后一次见路家老爷子是在这种场合。他从商，他从政，本来见面就不多，现在再也没了机会。
蒋修远：“唐伯，玉案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唐玉案扶着唐凭川，“爸，我先扶您回去。”
“也好。枝枝啊，待会记得让那小子让着点小丫头，她现在情绪不能太冲动，顺着点她。”
宋枝红着眼睛点点头，“放心，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
唐折臣想要将人带走，但是蒋藏雾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宝贝，这里凉。”
蒋修远看着唐折臣，“把她带回床上，待会着凉了。”
唐折臣将人打横抱起，蒋藏雾就挣扎，咬着下唇，“不，不，我不走。”
“乖。”
唐折臣将人抱走，“你低血糖，回去输完液。”
“我不要。”
“我不要。”她重复。
蒋修远看着她梨花带泪的模样，心疼，但是又舍不得骂。
“藏藏，听话，回去输液。你外公这有我呢。”
蒋藏雾哽咽，千万的哀伤在此刻化为惨淡。她攥紧他的衬衫，“我以后都没有外公了。”
唐折臣抚着她的脑袋，抱紧人，眸底也伤痛的厉害。他将她抱回床上，让护士重新给她插针输液。
蒋藏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打湿枕头。唐折臣坐在床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对着宋枝说：“你帮我看着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枝点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帮她掖了掖被子，静守着。
蒋藏雾整个人蜷成一团，极度没有安全感。
唐折臣提着一份粥回来，跟着回来的还有季少一。
“枝枝。”
宋枝看见季少一，将人抱紧。俩人没在房间里面待着，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了。
房间里面还剩下蒋藏雾和唐折臣，葡萄糖溶液也输得差不多了。
“宝贝，喝点粥好吗？”
蒋藏雾没响应。唐折臣打开盒盖，用勺子搅了搅，鸡汤的味道。
她有点犯恶心，想呕吐。
“不想喝。”
唐折臣：“那就不喝。”
他盖好盖子，将那一份鸡汤粥放在一旁，转而倒了杯温开水让她喝下。
葡萄糖溶液输完。蒋藏雾也跟着下床，“输完了，我想过去。”
“好。”唐折臣帮她穿好鞋子，牵着她一起走过去。
他们穿过医院的长廊。窗外的阳光透进来了，她的眸子匿着灰暗，看着尽头，呼吸平稳。
人从生下就必定会经历死亡。
终于走到，她握着已经失去了温度的手。
“外公，我会很想您的。您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生活”
唐折臣在一边听着她讲话，到最后，他将人揽进怀里。
“外公，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对藏藏。”
蒋藏雾抽一记鼻子，眼睛红红，浓重的哽一声。
“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