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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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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丞相府的大公子是个要靠汤药续命的病秧子。

    着令这样一个连气都喘不匀的病秧子随行南下,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云泱抱着锦被从窄榻上坐起,目光落向内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床榻。她醒了会儿神,将锦衾抱回内室的榻上,歪头又倒了下去。

    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醒来之后见不到江亦止人了。

    窗外的光线并不刺眼,房檐上垂落的水滴掷地有声,外面的雨还没停。

    云泱听着屋外的动静。“初七?”她叫了一声。

    不大明显的脚步停顿在屋子外面,不多时房门旁映出一抹暗影,初七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透了进来——“郡主你醒啦?”

    云泱“嗯”了一声,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来,趿着鞋小跑几步到外间门边,琉璃珠帘随着她往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串破碎的光影,叮咣作响。

    她拉开门,对上初七探头探脑欲言又止的表情。

    云泱:“?”

    初七挠了挠头。

    闲隐居满院子清寂,映着漫天雨幕恍然让云泱生出一种错觉。

    她眨了眨眼,又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公子……走了?”

    犹豫半天,初七憋出来一句“是”。

    云泱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约生出点担心来。

    “八月跟着他?”

    初七点头:“嗯!”

    “应急的药可有带?”

    继续点头:“带了的,赵嬷嬷亲自检查的。”

    云泱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太子南下的车驾刚刚驶离云京。

    承天门外送行的众臣还未完全离去,远处黑压压的队伍蜿蜒往雨雾中行进。

    随行的队伍中,八月一身玄黑劲装跟云奉煊的近卫骑马随侍在正中车驾左右,云奉煊将车帘撩起一角,饶有兴致的盯着近卫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江亦止一袭深色衣袍支颐而坐,重色将他整个人的肤色映衬的愈加透明,他半披的发完全束起,眼下拢着淡淡的青黑,袖角随着马车前行不时摆动。

    云奉煊的视线望了回来。

    “江兄!”

    江亦止掀了掀眼。

    云奉煊:“我忽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浓眉一挑,下巴朝外面扬了扬,“八月姑娘这身衣服一穿,倒是跟延庆宫的一名小宫人有几分相像。”

    江亦止掀了一半的眼皮停住,纤长眼睫遮住眸中情绪,他声音清润沉缓,“是吗?”似乎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云奉煊也不恼,他眼珠转了转,瞧着江亦止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矮身凑了过来:“心里不痛快?”

    冷毅的眉峰凝起。

    江亦止:“?”

    云奉煊觑他一眼:“一脸我坏了你好事的表情。”他摸了摸鼻子,将固定在车壁上的银壶拿了下来将面前的酒杯倒满,推给江亦止,“阴雨天寒,喝了驱寒。”

    江亦止的身体他多少知道点,畏寒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程度。

    “你倒也不用真的跟来,原本就是父皇怕我一路窒闷让你同我搭个伴,你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也不会有人寻你半点错处。”他难得露出几分愁绪,将江亦止上下打量个遍,“此番南下福祸未知,我虽要多帮小姑姑照看上你几分,但绥陵眼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到时候能不能顾得上你都不一定。

    云奉煊十分担心自己能不能将江亦止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江亦止唇边若有若无的噙着一抹笑,冰凉指尖抵上银杯纤细的杯脚,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一口灌下。

    呛鼻辛辣的口感直冲头顶,江亦止拧了下眉,苍白面上多了几分血色。

    李虽亲执了景帝的玉牌下的诏令,此番南下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银杯后,江亦止微微眯了眯眼。

    怕是有人特意要将他支开……

    他眸光一转,接过云奉煊手边的银壶也为对方斟了一杯,轻道:“殿下怎知就不是我自己要来?”

    “少来!”云奉煊嗤了一声,“平日叫你陪我去一次跑马场都不乐意动弹,不是拿胸口滞闷搪塞我就是毒性发作吓唬人,此番跋山涉水往千里之外的绥陵,这次你身体无碍了?”

    江亦止笑了一声,没再开口应声。

    ……

    雨下下停停,伴着车外辘辘的车辙马蹄声,江亦止又缓缓闭了眼睛……

    云奉煊一阵无语。

    车内宽敞,除了外侧的吃食茶饮,里侧几个箱子满满当当装的全是水患治理的书籍以及绥陵周边各地的县志。

    江亦止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云奉煊索性摸了本书就着车内案几上的茶点闲闲地看。

    车驾持续前行,偶有阵阵骤急雨击着车顶,对面的江亦止忽然有了动静。

    云奉煊正看到兴起之处,倒也没太在意。

    直到先前被江亦止拿到对面的银壶在宽敞的车厢内壁划了道弧线砸到云奉煊鞋尖,银制的壶身触及敦厚的鞋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旋即壶里的醇香酒液四溢,车内被浓郁呛人的酒气弥漫……

    云奉煊的嘴巴惊愕的半张开,茫然抬眼,江亦止苍白发颤的唇及面色瞬时映入眼帘。

    云奉煊:“……”他先前说什么来着?

    动作快于思想,云奉煊将书卷丢下起身按住江亦止肩膀,尝试着叫了他一声:“江兄?”

    江亦止像是陷入了梦靥之中。

    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眉心拧的似打了结,一向健康的唇色跟那张面色一样透明。

    云奉煊心沉了沉,叫停了队伍。

    随侍的有几名太医,听闻大公子发作忙从队伍后排车驾上赶了过来。

    云奉煊沉着眼看着对方上来,让开位置:“快看看大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老迈的太医拎着药箱在江亦止旁边蹲下,云京之中对这位大公子的身体都十分好奇,太医院编撰皇室医典时更是私下悄悄讨论过他的病症,同僚们一致认为大公子体内是自小埋了毒。

    可当探过无数脉象的指头搭上这年轻公子的腕,老太医还是禁不住内心暗暗叹息一声。

    此事,已经安静了一会儿的江亦止忽地整个人又抖了起来,苍白的指骨紧紧攥着,似要将掌心掐个对穿。

    老太医大惊,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快按住他的手!”人在无意识当中会短暂丧失痛感,到时候真伤到自己也说不定。

    他看着被按住的江亦止,心下松了口气,待抬眼看见按住大公子的人是太子,再一会想方才自己……的语气,表情瞬间滞了滞。

    “殿下——”

    “无碍。”云奉煊像是知道这老头要说什么,径直打断。他头痛地暗了暗额角,“可能看出是什么情况?”

    按在江亦止手臂上的手猛地被挣开,不等云奉煊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一只苍白、冰凉、劲瘦的指骨死死捏住,带着微微的颤抖。

    云奉煊低头瞥了眼自己被抓的泛白的皮肉,呲了呲牙。

    老太医看着这副模样的大公子欲言又止,他有个猜测,但是他……不敢说。

    吭吭哧哧半天,云奉煊被抓得又疼,等太医的答案又失了耐性,正要发火,那厢昏迷许久的江亦止苍白唇缝里绷出两个字来,似痛苦似挣扎……

    云奉煊纳闷,将耳朵凑近仔细听了听——

    “长、长乐……”

    云奉煊沉着脸面无表情将脊背绷直。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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