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退缩懦弱
开火线是一个非常非常恶心的东西。
当然。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一场战争中防守的一方，那就直接把它当作某种另类的炫耀，不要去轻易的搭讪和理会。
“咳咳。”
先前洗地的受击之处上。
即便从周湛再度飞升入云之后，又已过去了良久的时光，这里也仍然存有着滚滚热气，在那持续不停的翻涌乱动。
就好似某种盘踞于此的猛兽，在黑暗的夜空中逡巡不定。
纵使周围大风隆隆，极度严苛的寒冷环境，正在剥夺其仅有的生命。
它的行为，也依旧未有什么收敛的迹象。
仔细看去。
不过是稍有缓和。
但这也难怪。
毕竟，就连那辆堆叠起来的五号战争堡垒，现如今，都已被其弄得千疮百孔。
两米厚的装甲层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大小碎洞。
点点灰黑色的硝烟痕迹，与那些飞溅起来的干燥污泥相配，凌乱的铺洒在不算平整的外壳表面。
既显得非常丑陋，又十分夸张与无用。
“打开通讯窗口！”
内里的舱室之中。
经历过数次地动山摇的汪朝白鼻息微吐，说话间的脸色，自然是异常难看。
可若是要讲那些个什么伤害，是不是真正损伤到了他自己的身体的话，肯定也不至于。
即便从理论上来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音波，都是属于穿透力很强的东西。
可在如此厚重的防护之下，只凭借着那十几枚高爆弹的当量，就想要切实的达到什么效果的话，那也只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盟军通讯系统准备接入中…”
“正在申请一号战争堡垒通话权限…”
荧屏上面的字迹，被投射出来的光点一个个慢慢打出。
哪怕外面的世界对比于先前，已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天翻地覆，它却仍然有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浑身上下，充满着某种镇定坚毅的味道。
“已通过。”
是故。
等到两边的通讯正式相连，相较恒久不变的机械造物而言，此时坐在原处的严重脸上，便显得萧瑟衰白了许多。
“怎么着？”
后者说话间无比颓丧的语气，并非没有什么显见的来由。
毕竟，在那些散发着光热的东西砸下之后，这位志大才疏的世家公子都不用多少脑子，便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次，肯定是要完犊子了。
他身为严家在本次战争中的指挥官，几次三番，做出了冲动而愚蠢的决定。
这些东西，不但让三台战争堡垒陷入动力瘫痪，还一次性打包，送掉了同宗两个地位较高的嫡系子孙。
如此重大的失误，已不是那种类似于“年龄较小，没有什么战争经验”什么的牵强的理由，可以随意遮掩的过错。
就这么说吧。
哪怕青年自此之后，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不费一兵半卒，便直接收复了本家这片原有的殖民地。
那对其个人而言，也还是没什么大用。
该打打，该杀杀，该革职的革职，该脱离权力核心，便只有脱离权力核心。
他是注定不可能逃过处罚，去避开那些来自内部的刁难和责备的。
“这盛世真是如你所愿啊！”
心烦意乱的严重咬牙冷笑，回过神来后，几欲喷火的目光，像是要将汪朝白看杀当场。
“怎么着，你要来招降我吗？”
这不是一句纯粹的玩笑话。
比起回去接受审判和质疑，如若对方真的可以给出足够的待遇，他倒也能够勉为其难，将自己的尊严和价值，主动献出。
世家偏袒世家。
即便再过些日子，两边真的打了起来，那等到了该要结束的时候，胜利的一方，也通常会从失败者的后辈中挑出两三个，给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虚职。
这叫体面。
世家之间，传承了一百多年的体面。
但很显然。
金发中年这个时候，不是来给他送什么体面的。
“那个狗东西想要灭了我们。”
堡垒内部，荧光不断。
汪朝白眨了眨眼，脑袋微微低垂，只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潦草的神色间，虽确是有几分落魄的味道，可就总体而言，还算是比较从容大方，没有什么犹豫和遮掩的地方。
“我准备跑路了。”
形势比人强。
在一般的情况下，丢脸这种事情，都是件涉及尊严的大事。
但比起丢命而言，它又立刻变得毫无重量。
“所以呢？”
坐在驾驶位上的青年眉头一皱，脸上稍有些疑惑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马上明白前者的意思。
“你是要我欢送你吗？”
一言即毕。
他眨了眨眼，身体微微前倾。
嘴角处慢慢扯起的抽搐笑容，仿佛见到了给猫拜年的耗子，颇有几分常理上的逻辑荒唐。
“那我还真是够贱啊。”
“一边被你们卖，还要一边恬不知耻的说些屁话？”
自嘲交杂于怒骂。
这种两边都不放过的话语，让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啊！我的朝白叔叔！”
“你们汪家真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和贼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眼下、先前，在那些卖咱们第四区的时候，都卖得很好很好啊！”
“我的心灵，我的精神，我的一切不属于物质的东西，都仿佛和我堂兄堂弟们一起升华，飞到天上见了祖宗后，还抢了他老人家十斤纸钱。”
“真是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卖了我们呐！”
精神上的无穷压力，需要得到一个宣泄的渠道。
不然就会和没有排水阀的储存罐一样，在持续注入液体的过程中，轰然破碎崩塌。
事到如今。
严重的状态，看上去的确是有些疯了。
作为一个享受到相当多的资源，却又不配享受这么多资源的代表人物，他在这个时候，理所当然的变得有些疯了。
其就恨不得马上回到几天之前，把满脸得意的接受了委任的自己，直接打到重伤濒死，从而遗憾的混吃等死，直到终生。
“你说说。”
“汪朝白，你来说说。”
“你们到底贱不贱啊？”
谩骂还在继续。
但很可惜的是，被指责和羞辱的那位，已经没有了太多精力，陪他去玩什么过家家。
“第四区交给你们，那才是彻彻底底的没有希望，还不如暂时联合一些外部势力，剿灭你们才对。”
金发中年眨了眨眼，嘴上稍有些辩解和反抗。
“所以这不是卖。”
“这叫曲线救国。”
“所以呢？”
浑身张扬的青年撇了撇嘴，看似无所谓的耸肩过后，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似有它们自己的想法。
只随着时间的流逝。
变得愈发扭曲吓人。
“这改变了你们勾结外人，出卖第四区总体利益的现实了？”
本质这东西，从来都是不会变的。
立在荧屏面前的汪朝白摇了摇头，脸上的态度，稍有些无言的暧昧模糊。
不知道，他是对油盐不进的这位有些无话可说，还是觉得自己的理由，在这种大义面前，确实是站不住脚。
“沈白已经跑到你们那去了，估计要他回来，也是拉不回心，算是送给你们了吧。”
“就现在而言，包括阁下在内，你们这边应该还有三个甲级，我等下会把战争堡垒开回出战线外，是战是和，你们自行解决。”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的希望和理想，在未来，在远方，在内战过后，有再度复兴希望的第四区，而不在这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十八区。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为了能尽力践行自己的大道，顺应这种理所应当的正常命运，眼下的撤离，自然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侵略嘛。
殖民嘛！
总归都是些坏人做的坏事。
他汪某高风亮节，肯定是不屑为之的。
当然哈。
这句话，也仅限于十八区之内。
毕竟在第四区里，本家那边，也还有个大大的殖民地。
“提醒你一下吧。”
“对方目前，应该是有一个甲级，七个乙级，只算乙级之下的职业者，统共也有九十六人。”
“而且，我们脚下这片地方，在五天之前，还是一片斜坡平地。”
“看到那些出水口没有？”
“这是他们在四天之内建成的，从头到尾，横跨了至少三十公里以上的距离。”
人员配比，调动能力。
两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被他轻易的送给了自己原来的对手，但现如今的岁月，却早已过了那种可以有效利用的时候。
“连接已中断。”
意料之外的荧屏黯淡。
眼下朴实无华的字迹，上一刻，还是那目光忽闪的严重。
他动心了。
他中计了。
他要完犊子了！
“申请定向通讯权限。”
心情稍好的汪朝白嘴角一抬，言语间的气势，算得上舒缓了不少。
可根据笑容守恒定律。
现如今他的中年副官，却恨不得把自己脸上的器官立马抠下，暂时泡在营养液里，等回去之后，再重新逐个安装。
全知即全能。
但只听到某些东西的一知半解，可不是半个全能。
“正在申请定向通讯权限…”
“已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