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永动之心
暗红无度，有如血渍干涸。
第三块荧屏上，苍白色的字体深处，仿佛蕴藏着一眼来自深渊的泉水，以某种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它们尽数透染。
诡异。
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和抬手平举，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事情，下意识地做出了一种防备的动作，随后，抬头一看。
“嗯？”
如同囚笼般的淡色光幕，早已在他阅读荧屏的时候，就已悄然升起。
向上绵延，连通不知何方。
众人间的视线被彻底隔绝，仿佛先前的交流景象，只是他的大梦一场，虚妄失真。
愣愣的青年下颌微收，眉头紧缩时，面上红光一闪。
“乙级暴徒——周湛已选择：集权制。”
小字悬浮。
“嗯”
第二次鼻尖吐息。
张和的脸色愈发疑惑。
他看了眼其他两块毫无变化的东西，随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剧痛袭来。
青年瞳孔一缩，像是遇热的河虾一般，向下微微屈身。
幸好，大大的眼睛里，面前场景不变。
那就不是自己的原因了。
他揉了揉粗粝的皮肤，默默思索片刻，终是抬起手，选择了紧随其后。
反正自己只是个闲人，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
“乙级暴徒——张和已选择：集权制。”
又是一番重来景象。
其余光柱内，已经有不少鼠人手下的暴徒，开始跟着相继下注，显然，也是抱着一种类似的目的。
毕竟是自己的老大，当然得自家人一起追随。
他们的名字连成一条，按照某种既定顺序，一路排下，看起来，像是先时代的东方古国捐款修路，最后在首尾处立碑，刻录善人名录。
很快，他们的总票数，便已达到了惊人的六十四。
“那小子在搞什么鬼？”
王田立直垂首，面上的表情，颇有几分犹疑不定。
“为什么要选这个？”
他攥紧拳头，从上至下，又把集权制的说明看了一遍。
老实说，真没什么出挑的。
“难道他想要当皇帝？”
如铁塔一般高壮的巨汉皱了皱眉头，沉吟间，似乎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自然是个笑话。
而且，还是个荒诞的笑话。
没有人比周湛更在乎十八区。
这是暴徒联盟两位前首领的总结。
他摇了摇头，平稳呼吸间，正想着再研究研究，第三块荧屏上，突然又是一闪。
“乙级暴徒——刘茧已选择：集权制。”
这下，没什么好看的了。
王田面色一变，随后，朝最下面的数字直接瞧去。
六十四加八，七十二。
妈的。
控票了。
他猛吸了一口长气，习惯似的暗自咒骂。
即便自己这里还有两位丁级，六位丙级，四位乙级，加起来，依旧可以凑出六十票。
但，怎么算，都还是比他们低了十二票。
要知道，未加入联盟的无级别暴徒，现在才只有十位。
即便他们也都投自己，那也全然不够。
“这事没完。”
其怒从心起，手上愤而一拍。
然后，直接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透过虚化的高台，踉跄着，差点栽倒在地。
“我日…子真是越过越好……”
王田的表情，是如先前的周湛一般黑脸，望着悬浮于半空中的大字，强忍着，才没有立刻口出怨言。
“请爱护善恶之地的公共设施。”
这个时候，理智很重要。
他可没有忘记，先前在仪式上挑衅的人，最终都沦落到什么下场。
“呼…”
好几秒后。
沉稳的亮色，再度回归于他的双眸之上，仿佛先前的种种，已经被他尽数压下。
王田抬起手，对着眼前得东西，沉默着轻轻一点。
大局已定，不如豁达以待。
“乙级暴徒——王田已选择：集权制。”
闪烁的光芒引领信众。
“乙级暴徒——王说已选择：集权制。”
“乙级暴徒——徐松……”
“乙级暴徒——徐成……”
……
剩余的暴徒们闻风而动，就像是见血的鲨鱼一般，齐齐聚拢在他的身后，投向了一个看似无用的选择。
就在最后一人触击屏幕的刹那，天空中，沙漏停滞。
机械的播报声有如梦魇，自白光之上再度降临。
冷漠，无情。
永远镇定如初。
“因所有职业者均已完成投票，本次决策时间提前截止。”
“经统计，本次投票的结果为：集权制。”
“已开启区域特殊建筑：殿堂。”
“注意。”
“注意。”
“传国文书将于轮回仪式结束后出现于广场上，持有传国文书十分钟，即可成为区域首领。”
“嗞嗞…”
……
一事已定。
各人纵有千言万语，思索连连，但在此时，也不得不打理好心神，开始全力应对接下来的流程。
张和胸背挺直，注意力稍稍集中，眼见着面前的荧屏连成一片，仿佛本为一体。
他抬起小臂，从脖颈上取下锁链，将自己的铭牌抛出。
另一座高台升起，按手，扫描，一切简洁至极。
光柱颜色未变。
片刻后，荧屏白字如旧。
“姓名：张和。”
“代号：无。”
“赐福程度：乙级(三次)。”
“强化方向：近战、缠斗、长柄武器。”
沉默着的青年吐出一口闷气，心上微微一松。
所幸，这下的前奏，总归是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那微微有所改变的基础介绍，对其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罢了。
他眨了眨眼睛，随意扫了两眼后，便见着它们自然淡去。
微光散聚。
似是恶作剧一般，荧屏上，伴随着这个简单的特效，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封未拆开漆印的虚拟信件，封皮上，依稀有着一种朴素中带有点惊艳的感觉。
如用某些形容词来定义的话，那便是：
低调，奢华，有某种讲不出来的高贵气质。
张和呼吸一窒，但行动上，依旧是沉着冷静。
他抬起手，没怎么犹豫地轻轻一点。
“请查看上一轮仪式总结。”
开封，抽页，展示。
虽然过程比较花里胡俏，但好在，这个东西，还算情理之中。
“时代造就英雄，英雄引领时代。”
“恭喜你，在未曾达到下一阶段前，成功提交了一次高于自身一阶以上职业者铭牌，并已通过自身的努力，达到了乙级职业水平。”
“开启代号功能。”
“现在，你已可以设置自己的专属代号，请在限定时间之内，确定完毕。”
“请注意，如若结束时，你仍未输入任何汉字，则善恶之地，将自动以你姓名的前两位代替。”
“倒计时:十五秒。”
“现在开始。”
“嗞嗞…”
小巧的沙漏滴落迅速，张和的感觉，就像是先时代中午下课时，被老师拖堂几秒的学生。
在枯燥的播报还未结束之际，飘远的心神，便已随着提前展现的对话框，飞到了自己的目标之上。
他张开嘴，平声念道：
“独影。”
音色真切，符合原主。
“代号设定成功，开启传奇之路功能。”
一块棕底镶金的木制牌匾突兀涌现，笔力如刀，将那两个平平无奇的字符，写出了一种光芒内敛的孤臣气质。
即便不懂任何书法，张和的眼中，也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超越载体的绵中锋芒。
那是一种脱离凡俗的气势。
也是一种无谓无求的超然。
疏离冷冽。
清澈自得。
有若高山幽莲，独立浊浊尘世，于皑皑白雪之上，怡然翩舞。
他不自觉的有些沉迷了。
“解锁一阶段。”
“解锁二阶段。”
“解锁三阶段。”
“嗞嗞…”
“职业者独影，你已成功迈向了成为传奇的步伐，下面，请从以下选择中，抽取你的免费强化吧。”
直到其上光芒大盛，伴随着机械的播报声，化作了一片朦胧氲氤。
载体已去，被惊醒的青年这才怅然恍悟，精神回转，踏足现实之中。
但，一抹难去的影子，早已在他的心中恋恋不忘。
“如能和那执笔的人相识一场，也算是妙事一桩。”
他眨了眨眼，重聚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再度凝集，点在了那片已然脱离荧屏的雾色之中。
看不真切的浅白之后，似乎暗藏着一片深沉的宝藏。
“根据你的阶段解锁程度，你将获得三次抽取机会。”
“请注意，该强化可以拒绝，拒绝后，下次奖励质量将直线提高，但，不会返还抽取次数。”
“倒计时：十五分钟。”
“现在开始。”
“嗞嗞…”
……
电流声微微刺耳。
伴随着最后的提醒渐渐远去，周围景色，再无什么大的变化。
青年试探性的伸出手，将大半个肩膀，都塞入了面前的雾气之中。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他直接抓住，然后，慢慢摸出。
强光忽闪，一抹悠蓝冲面。
“职业者独影，你已成功抽取到特殊强化：次声波发射器官。”
“次声波发声器官。”
“售价：暂无。”
“基于碳基生物研究而得出的内脏器官改造手术，风险较低，普适性极强。”
“如接受本手术改造，你将获得一定程度的次声波攻击和交流能力，基于你本身素质，持久程度待定不一。”
“该改造具有一定风险，使用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内分泌紊乱、内脏破损、系统功能受损等副作用。”
……
鸡肋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玩意的作用，当然是不错的。
对于张和来说，现在的他，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控制骚扰类天赋。
毕竟，对方的一秒，和他的一秒，一般来说，不在同个层面。
如若在打斗之中，突兀的给人一下音波攻击，那效果，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但与此同时，该手术的副作用，就很恶心。
貌似这玩意的伤害，敌我不分呐。
万一他关闭休眠体质，和人战意正酣，突然声波偷袭，人家还没怎么样，自己先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那，可真就是作茧自缚了。
他摇了摇头，似是感同身受一般轻轻一颤，直接抬起手，将那投影屏幕的小球，丢入了雾气之中。
微光忽闪。
“你已拒绝本次生物改造。”
“奖励等级提升一级。”
“嗞嗞…”
机械的播报声一如既往，在每一个该出现的时候，直接降临。
张和眨了眨眼，突然发现，面前的那团东西，好像变得红了一些。
就像是落日时，东区野地上的浅淡晚霞。
赤中带紫，宝气异常。
要发财了！
他眼神微变，纵是再内敛的性子，在这种孤身一人的环境下，也不免错愕的咽了口唾沫。
时不待我。
青年当机立断，直接出手，从中摸到了一个和先前触感相同的小球。
一抹红光闪烁。
“职业者独影，你已成功抽取到特殊强化：巨兽肌肉组织替换手术。”
“巨兽肌肉组织替换手术。”
“售价：暂无。”
“基于肌肉组织进行深入改造，加强肌肉细胞强度及体积，增加巨量能量吞噬、转化、供给能力。”
“如在特殊情况下，可直接通过肌肉注射，直接转化部分高能物质。”
“该改造具有一定风险，可能会出现多食、易怒等后遗症。”
……
好东西。
真的是好东西。
张和微微一愣，只觉得这玩意如果可以转让的话，那爆拳现在给自己磕头，再把他的名字编到爷爷辈的族谱里，从此以后，自称为“张和的好大孙”。
那，都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只是，他不一样。
作为一个什么都会一点的万金油，这种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讲的话，确实对自己助益颇多。
但，这是第二次抽奖。
他想要博一博。
一股无名的纠结在其心中缠绵不休，似乎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那原本冷漠的性格，悄然发生了某种转变。
忽闪忽灭的火星燃烧于眼底，只是被其点燃的人，还未反应察觉。
“你已拒绝本次生物改造。”
“奖励等级提升一级。”
“嗞嗞…”
时间只有三分钟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眼神微微一动，终是狠下心来，将那个小球慢慢放归。
云气汹涌。
自张和抽手离去之后，交错的细小游蛇，便已带着灰暗的颜色，攀上了那团朱紫贵气。
中心依旧朦胧无底。
但肉眼可见的，通往深处的道路上，已莫名多了些不规律的狰狞裂白。
那是闪电。
象征着天罚的闪电。
张和有些迟疑的试探了两下，清楚的感知到，那些，好像并不算假。
但，后路已无。
他咬了咬牙，只能赶鸭子上架，开启休眠体质后，两只手呈环抱状，猛然向内一送。
“！！！”
持续不断的清晰剧痛深入灵魂。
张和白着脸，嘴上已然失声，连那种震天的惨叫，都无法传出胸口。
仿佛有某种毒素顺着血管，一瞬间，便完成了上上下下的所有循环，扎进他的神经深处，如同生根的植物一般，由不得他想逃就逃。
这已不是意志力可以抗拒的东西了。
你就是割肉喂鹰的佛祖来，他也不能做到自己抽身而去。
只有科学，才能帮助到如今的张和。
“砰！”
似乎有着某种共性一般。
在轮回仪式中，张和已是第三位由于某些原因，颓然倒地的乙级暴徒了。
在刹那间的刺激之下，青年肢体僵硬，如同一尊实心木塑，搂上一个小球的同时，借助伟大的力学，终于是脱离了折磨的苦海。
“职业者独影，你已成功抽取到特殊强化：永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