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伪造学历
从别墅回来的路上,我才想起来那些被急救车拉到医院去的人。
“那个……那个饼干,”我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就是里面放了特制的胶水,粘牙,吃进去咬到夹心里面的胶水,嚼个三四下牙就会粘住,完全张不开嘴了。”
樊兆阳转头,眉间拧成川字型看着我。
我心虚地说:“不过,二十四小时胶水就自动失效了,而且,我怕牙不好的把牙粘掉,特意写了牌子的,让老人和小孩不要尝。”
他摇头叹气说:“就知道你这种外强中干的人想不出什么歹毒的计划。”
得了吧,忘了谁早上被吓得杀猪似的嚎叫啦?我腹诽完,小心翼翼地说:“那你要不要给你爸妈打电话说一下,其实不用到医院去的,那个胶水没毒,是可以食用的,一天以后自动就好了。”
“还有比你更晚的马后炮吗?”樊兆阳翻着白眼说:“不用管,他们愿意去医院就去好了,不拉到医院去瞧瞧,还要怪我家怠慢客人呢。”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应该还是挺担心的,所以一把我送到楼下就赶紧走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早上醒来,有刹那的恍惚,因为樊兆阳躺在我身边。他侧身拥着我,那种占有的姿态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在他的梦里,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哎,他一定又把我当成某人了。
我用力把他的胳膊抬开,也不管会不会把他吵醒。
洗漱完,便到书房里背单词打卡,出来时小梅已经把早餐准备好。我喝了一杯橙汁,然后叫小梅把那杯不伦不类的自制豆奶——豆浆和牛奶的混合物——端走。小梅刚把豆奶端在手里,见樊兆阳出来,马上又放回桌上。
樊兆阳已经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坐下吃早餐。
我一边小口喝着豆奶,一边抬眼偷瞄他。他长得不是很有棱角,皮肤略白,如果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可以去冒充奶油小生。只是在公司他不怎么笑,对着下属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装威严,对着上级,也就是他爸他哥以及那些董事会的老头子,又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才没人敢说他幼稚。
一句话,就是会装。
他低着头吃煎蛋,长长的睫毛把眼睛密密盖住,我正看得出神,他突然抬头来看我,吓了我一跳。
我咳嗽一声,“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什么话?”
他明知顾问,挑着眉毛,唇边挂着一丝笑,似乎心情不错。
他笑着时,线条更显柔和,像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我曾经怀疑过他对我谎报年龄,按照那时他说的二十八岁,现在应该已经三十三了,可他明明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但当时他立刻把身份证翻出来给我看,我便没话说了。
他居然跟我装傻!
难道他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他的心上人怎么办?他跟她在欧洲呆了一个月,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吧?
一股火气上来,我把豆奶咚的一声放下,可是还没开口,我的电话就响了。
“我是你的小小狗,你是我骨头……”
听着这个具有喜感的音乐,我有点错乱。公主听到铃声,从她房间门下的小狗洞里钻出来,摇头摆尾地跑到茶几旁,对着正在充电的手机叫了两声,然后回头看着我。
公主很聪明,虽说她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只小土狗。
这个铃声是我专为公主的前主人李如浩设的,我决定收养公主时,每次李如浩来我都给她播放这个音乐,用李如浩的手机打到我手机,于是公主便记住了,她跟她的前主人是小狗与骨头的关系。我曾经试验过,李如浩在场时,只要我喊骨头,公主就会看向李如浩。
我的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很少,常联系的也就那么五六个,我给他们设置了不同的铃声:我妈和我妹,相亲相爱一家人;建宁,新鹿鼎记主题曲;李如浩,你是我的小小狗;公司同事小明,幸福像花儿一样;樊兆阳,卡门;
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樊兆阳从来不打电话给我。
建宁倒是很喜欢她的铃声。你别说,我还真觉得建宁长的有点像新鹿鼎记中建宁公主的扮演者。有一次我只是提了一嘴,建宁便骄傲地说,当然得像了,必须像,你看,我爸随便取个名字便是公主的名讳,本公主生来就是公主命……,巴拉巴拉的。
我说她那不叫公主命,是公主病。
但是,自从我给我们家宝贝起名叫公主后,建宁便再也不自称本公主了。所以我觉得,公主来了以后,我的智商情商都有大幅度的提高。
樊兆阳不喜欢公主。
当然了,公主跟我一样,在他眼里都是低等生物,怎么能入他这种具有高贵血统的人的法眼呢。我过去拔掉充电器,摸摸公主的头,然后按了接通键。
“樊兆阳跟你摊牌了吗?”李如浩开门见山地问。
“呃,”我压低声音,“我们还没谈呢。”
“那要不要我开车过来帮你搬东西?”
“先不用,我晚点再打给你,我要上班去了,拜拜。”
我匆忙挂了电话,转头看到樊兆阳双臂抱胸,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我说你柜子里的衣服都哪去了,原来早就准备好要走了,你是打算跟李如浩私奔吗?我昨天突然回来不会是坏了你的好事吧?”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跟李如浩只是同学,你本来就知道的。”
他订婚宴的消息满天飞,李如浩知道了才打电话来问我的,听说我想搬到建宁那去住,才开车过来帮我搬了一趟。
“什么同学这么不知道分寸,乱关心别人的家事?”
他又开始无理取闹,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可以,我打个电话都不行。再说,我们本来就是契约关系,本应互不干涉的。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样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竟然都错乱地以为我们是真的情侣,可以互相过问对方的私生活了。
我不理他,他瞪着眼睛看我把奶黄包吃完,把剩下的大半杯豆奶扔到桌上,然后拎起包包出去坐公交上班。
周一照例都是很忙的,不过一到10点,等领导们去开例会以后,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们就会有一两个小时的偷懒时间。
我们这层楼是法务部,不但要审查总部的合同,下属公司金额大或者法律风险高的合同都要通过这里审核才能签。
我坐的位置周围女孩子偏多,所以偷懒的主题都是八卦,比如老板家里开酒会啦,大家望眼欲穿的精英们今天终于要来公司了云云。
我一改前态地支着耳朵听,看有没有什么关于恶作剧的消息传出来,还好,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
冯涵端着一杯咖啡路过,米色开衫的衣角把我桌上的一份文件碰掉了。
她捡起来做出递给我的样子,却紧紧捏在手里,“哎呦,不好意思,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看,还踩了一脚,上面还有咖啡渍呢,”她说着声音渐渐拔高,“天啊,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是你的靠山呀,你怎么不好好保护起来呢,要是把靠山搞丢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她的意有所指傻子都听得出来,支着耳朵听的妹纸们开始窃笑。
那是一本专业术语对照表,她说的没错,对我来说的确算是工作上的靠山。其实平时没人这么明显地针对我的,毕竟我也算是关系户。只不过我早上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倩影”被好几个同事看到,终于使大家怀疑了将近一个月的被甩传言得到证实而已。
坐在我背后的柳逸明伸手把文件从冯涵手上扯下来,“行了,别疯了。”
小明是个好同志,为人正直不八卦,是这层楼里唯一对我有点阶级感情的人,毕竟背靠背坐了两年了嘛。
我拿着参数表,上面被泼的咖啡,用“渍”来形容都觉得太小气,被高跟鞋踩出一个坑以后,更纠结得不成样子。也好,跟了我两年,里面已经被我用各色荧光笔签字笔画得一团糟,今天不妨再打出来一份复习复习。
我起身去打印机上拿文件,然后端上杯子顺路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刚刚闻着洒在纸上的咖啡香,觉得特别怀念,我也有好几年没喝过了吧。
忍着烫舔了一口,然后一边走一边回味,不想一抬头就透过玻璃墙看见樊兆阳坐在我的位置上。我下意识想转身回到茶水间把咖啡倒掉,还没等转身就见他朝我看过来,便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樊兆阳站起来,朝我笑笑。
他穿着很有设计感的白衬衫,一贯的简洁舒适,淡灰色的小立领,配同色系内衬和颜色稍深的西裤。今天还特意戴了副金丝边的眼镜,我知道他不近视,他这是故作深沉。
见我端着咖啡,他故意板起脸嗔怪地说:“又偷喝咖啡。”
毫不意外,他从我手里接过杯子,还喝了一口。难得的秀恩爱机会,不把握岂不浪费。
我抿嘴看着他,很烫吧?活该!
他伸伸脖子,咽了下去,眼睛里似有火焰在跳,脸上却又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放下咖啡,指着桌上的一个保温瓶说:“这是你早上没喝完的豆奶,我让小梅装进保温杯里了,现在应该还是热的,你赶紧喝吧。必须喝完哦,中午我过来检查。”
呕,我想吐。
我翻了个白眼,一转头正好看见斜对面的冯涵一副不忿的表情。然后樊兆阳又抬手在我头上乱揉两下才朝我挤了一下眼睛走了。
冯涵嚯的一下站起来,从我身边路过时,我只觉得虎虎生风。不过还好,这回没碰掉我东西。
背后小明转过身来,“思懿,你这个名字起的不好,你哪里是失意嘛,你简直就是春风得意。”
没等我反驳,她又接着说:“哎,你快点看合同,今早销售部的小六子已经催我两回了,你先看他的吧,交给你了,我手里还有好几份急件呢。”转过身之前,她又冲着冯涵的方向嘻嘻笑了两声,“嘿嘿,气死她。”
我并没想过要气死冯涵,我也没得罪过她,只不过被撞见八卦我罢了。
冯涵不但是气质美女,还是个才女,毕业于国内某名校,虽然专业比较冷门,历史系,但是人家辅修了法律,是双学位人才,而且,在校时曾做过学生会美宣部长,毕业后每个周末都去学画画,听说她的油画拿到湖边画廊可以卖到上万块。
所以说,在她心里对我的不屑简直如滔滔江水,一场小雨就可以泛滥。
这场雨没多久就来了。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员工档案上写着毕业于s大的,她一定很吃惊,才会跑到hr找熟人确认,这下竟被她发现了惊天秘密。
那时不光是冯涵,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我和樊兆阳的关系会持续这么久。当然,她们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是契约关系,以为新鲜劲一过,我也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被蹬掉呢。更何况有了这个发现,冯涵一定觉得因为我欺骗樊兆阳自己是才女,他才上当喜欢我的。
所以,冯涵不知几多次在食堂、茶水间、办公室八卦我伪造学历的丑闻。终于被我亲耳听到了。
我不是不心虚的,这也是我一生的痛。我什么也没说,红着脸默默地坐回座位,冯涵看见我的反应,更加认定我是做贼心虚。
几天以后,在洗手间里,我听见有同事边走进来边说:“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女,天然的,人造的,火辣的,清纯的,多得是,别的不说,光咱这幢大楼里上上妆可以去演偶像剧的,就有好几个。”
我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整理好衣服没有马上出去,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另一个接着说:“我能理解,男人都是虚伪的动物,嘴上说着喜欢清纯的有气质的,身体还是会选胸大无脑的,冯涵输就输在太有书卷气了,不像某人伪造个文凭,其实走的还是狐媚路线,当然赢的几率大啦。”
“她呀,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小老板那是一时被她迷住了,等过几天清醒过来就不会觉得伪造学历是小问题了。”
回家我问樊兆阳,她们怎么知道他觉得伪造学历是小问题。
他说,有人匿名给他发了邮件,并附上了我“伪造”的□□,他回复:证书是我做的。在我心里她不比任何s大毕业的人差,话说回来,即使她小学都没毕业,在我眼里她也是最好的。如果你再做这种无聊的事,小心我查你ip告你诽谤。
证书的确是樊兆阳做的。
当初他帮我在系统里填资料,随手填写了跟他一样的学校,因为hr要归档,他又随手在网上下载了一个模板,然后把我的大名敲进去,一分钟,搞定一份毕业证书。模板是英文,而我的大名却是中文,hr经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他啥也没说,客气地接过去走了。
樊兆阳声情并茂地复述他的回复邮件时,我把饭粒呛到了气管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时间一长,妹纸们觉得苗头不对,似乎我这个女骗子过于强悍,能把樊氏少东家耍的团团转,一直盛宠不衰,便都偃旗息鼓了。直到半个多月前,听说我跟樊兆阳双双去了欧洲,最后却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鉴于我曾经咸鱼翻身过,所以虽然暗流涌动,却没人惹到我头上来。
樊兆阳果然说到做到,12点一到就来检查保温杯,然后拉着我去食堂吃饭。
端着餐盘刚坐下,忽然看到一对俊男靓女从食堂门口并肩走进来,这时我才明白樊兆阳为什么今天这么积极的一早便拉我到食堂来了。
那对金童玉女打完饭径直走到我们这边。樊兆阳站起来打招呼,我也站起来,跟着小声嗨了一声,差点自己都没听见。
那个男生是杨秀奇,昨天酒会上见过的s大研究生。原来从美国请过来做无人驾驶和esp改进方案的专家是他,怪不得妹纸们看完照片后激动得在办公室里尖叫。而那女生……
“我叫成馨,你不记得我了吗?”成馨一坐下,便自我介绍说。
呵,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尽量挤出点笑容说:“记得,那天在机场我看见你了。”
成馨优雅地摇头,淡笑着说:“不是那次,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