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降胜青梅42
她要走了，不问了，见她走，雷明月手一伸就拉住了她的手，久违的身体反应立时就苏醒作乱，织之四顾之下实在没看到痰盂，只好对不起盆栽。
雷明月的脸都白了，当然不是可惜不幸被浇灌的绿植，她在织之脊背一下一下抚拍，等她缓解了才道：“织之姐姐也有身孕了？还有……”
她的视线下移，从织之的小腹移动至左腿上：“织之姐姐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身孕？
织之扭头：“你怀孕了？！”
她面上不知是个什么神情，惊讶，了然，失落，纷呈上演，雷明月将这些情绪一一看进眼里，然后下颌微扬，唇角勾起月牙般的弧度，连眼尾都是满溢的幸福：“是元哥哥的。”
“哐当噼啪。”
里头珠帘后方恢打翻茶杯，见二人看过去忙抬手比了个抱歉的动作，又示意二人继续。
雷明月的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开口拉回织之的注意力，她眼睫下垂，面上半分娇羞，半分犹豫：“织之姐姐会祝福明月的吧？是吧，织之姐姐？”
祝福？织之看了眼里头气定神闲喝茶的青年，而后把目光钉在了雷明月身上，她现在嘴里还是酸臭味，不舒服：“你刚才说喜欢我。”
雷明月笑得温温柔柔的：“我很喜欢织之姐姐。”
织之想抓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心悦我的那个喜欢我，男女之情的喜欢，情爱的喜欢。”
雷明月一愣，神情有些茫然的色彩：“我没说啊……”她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好笑，“织之姐姐是女子，明月也是女子，我怎么会——”
“雷明月你是不是耍我！”织之打断雷明月，她忽然发现小姑娘一直在她面前戴面具，“你是没说‘喜欢’这个词，可你说希望我的眼里只有你。”
雷明月语气柔和，声线缓平：“织之姐姐你别着急好不好，我们好好说话，我方才说的话给你造成误解了吗，对不起，我应该说清楚的，我确实喜欢织之姐姐呀，但只是纯粹的喜欢，我幼时喜欢哥哥给我买的猫咪，也希望它的眼里只看得到我，只认我是主人，独占欲强到只想它亲近我，我这样说，织之姐姐明白吗？”
明白，明白的很，织之点头退步，一股血气霎时往头顶涌，她有一瞬间的眩晕：“那是我的猫！”
眼前一抹黑，她下意识寻找背后的支撑物，找是找到了，就是手一往后撑过去支撑物就散架了，她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停停停！别过来！”
她把鲜血淋漓的一只手格挡在二人之间，不止是她自己，她看见雷明月因为恐慌而颤抖的瞳孔，是她自己习惯了早没有雷明月心悸一样的情绪：“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推翻了个架子，偌大酒楼，盈利全被中饱私囊了，她就碰一下就散架了，其中一根木棍给她插手心里了。
织之站起来撑上墙壁，在雷明月愕然的目光里把露出来的小臂重新藏进袖子里。
唉，任谁看了她那样疤痕狰狞的胳膊都冷静不下来吧。
以前关系好的时候织之送过雷天一只猫，那是她娘亲从异域带回来的，通体雪白，蓝瞳，她那时候并不吝于分享，雷天说想要她便给了，然后后来绝交了，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没有收回的道理。
是她看见雷天有暴力倾向，抱个猫险些把猫勒死，她要把猫要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真是好了，雷天把她给的转送人就算了，还有脸说是买的，她还真该庆幸他留了猫一条小命。
事情太多，说不完：“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雷明月你喜欢逢元，喜欢我，也喜欢里面的那个人，情爱的喜欢，是不是？”
雷明月没说话，只是凤眸微眯，柔柔的笑了笑。
水性杨花的心机婊，织之活的糊涂，被绿茶婊砸骗了，还有还有，方恢，她一直以为是个正直的人：“你，方恢，你们对得起逢元吗？”
织之手指向雷明月和珠帘后的青年，没看见雷明月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现在她严重质疑雷明月肚子里小东西的所属问题。
“呵呵呵……”
雷明月掩唇轻笑起来，颇有些不能自已的意思，织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疯了。
“织之姐姐说错了。”高挑的身形缓步靠近，变脸太快，恕织之一时接受不了，雷明月前进一步，她便退两步，距离很快拉开，雷明月似乎不急，因为小猫咪不会走，她知道，“他们，明月都不喜欢……”
“哼，都是臭男人。”语气和眼神都是暴露无遗的嫌恶。
织之听见了三观破碎的声音：“你——”一时不知道骂什么，她看向雷明月微隆的小腹，“你怀孕了。你还成亲了。”
不喜欢还给男人生小孩，不喜欢还嫁给男人。
还抢逢元，我最喜欢的人。
织之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雷明月三两步靠近，她俯身，她便抵上墙壁，紧紧贴住，恨不得从墙壁穿过去一般，穿不过去，双腿都站不稳了，仰脸看过来的湖蓝眼眸里银光闪闪，是泪吧，好胆小，前世今生的位置颠倒，她喜欢这样：“明月觉得织之姐姐变聪明了呢，那织之姐姐来猜一猜，我为何要接近逢元？”
织之在心里呵呵，大惊小怪，只不过大智慧回来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她只记得，在凉川第一次见面时，小姑娘是不认识她的，装的真像。
若去细究，到底是在她不在意的哪个时候雷明月见了她，而后产生好感的，她完全没印象。
手心余痛未消，地上血迹随她行动挂了一路，雷明月的身影就跟打散了的雪花一样，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可以走了。
雷明月的手伸过来准确握住了她的手腕，隔着一层衣料，真怕她走了：“我知道你经历过不好的事，叫你难受的举动我不会再做了，先把伤处理了，好不好？”
若她言行一致，握住织之的力道不是不能想甩便甩开的，配上娇柔到让人看了心都会化掉的皮相，织之恐怕会有那么一点点心软：“雷明月你跟你哥一样。”
和他们都一样，“一样让我讨厌。”
“还不快放开。”狠话都撂下了，说到了这个地步，雷明月眼里没有受伤的神情都不正常，还是不放手就真过分了。
人得有眼力见。
织之没等到雷明月放手她自己先认输了，眼前完全成了白茫茫的世界，撑不住，身体慢慢从墙壁上滑了下去。
魔王大人……
“掉茅坑里了么，这么久还不滚回来。”
只是心里想想，没想到大魔头真的来了，织之还没被大魔头用这么友好的姿势搂腰呢，没揪后衣领子，太给她面子了。
黑莲无端平地而生，一朵接着一朵，灿烂的过分妖邪，织之挪了下脚，沾到黑雾雾的魔气没什么，就怕踩到了，大魔头要给她好看。
“放开她！”雷明月倒好，一脚踏上去不说，黑莲瞬间委顿下去，她还一簇掌心焰甩过去，雾黑的魔气和橘红的灵火噗呲噗呲你吞我我吞你，最后魔气以压倒性的优势吞噬了灵火。
作壁上观的人在危险靠近时便先一步出来了，此时握着雷明月的肩头护卫般将人挡在身后：“别冲动。”
“你让开。”雷明月的凤眸里有火在燃烧，“织之姐姐在他手里。”
织之撑起眼皮望大魔头刀斧雕琢的俊脸，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也好看的让人流口水，哼哼哼，本小姐宁愿与虎谋皮，大魔头又坏又狠，很彻底呀，哪里像你这小丫头骗子，吼，原来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带着你的人，还不快滚。”
从容的缓沉声线，大魔头是独一无二的魔，最厉害的魔头，不带怕的。雷明月还想出手，方恢扣住她的手压下酝酿的灵火，眨眼间二人便消失不见了。
然后织之身上的支撑瞬间没了，她没力气，屁股结结实实点了地。
“那男人是谁？”
织之拿大魔头扔的药和纱布处理伤口，抬头看大魔头的神情严肃：“就逢元的朋友和下属……少阳派弟子。”
算无名小卒吧，在大魔头眼里算是，可大魔头挺紧张，她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她了解的也不多。
“少阳弟子。”沈枕蹲下身，小废物已经把伤手包成了白粽子，像这样坐在地上，模样清澈，要是那双不知何时看着聪明了一点的湖蓝眼睛，经冬雪洗礼，再冷一些，是神似的，“他知道你发生的所有事，过去，包括未来。他告诉了方才那个暴躁小丫头。小废物你说，他还是少阳弟子吗？”
任务者？！
这个念头在织之脑海闪过又瞬间被否定，不可能的，世界任务者泄密会被阻拦甚至是抹杀的。
织之点头，是的嘛，“他额间有龙角纹印，门派标志去不——嗯！”
疼啊，下巴被捏住了，大魔头好久都不想挨她了，现在居然动上手了，暗沉沉的眼睛探究的扫她脸上：“魔……魔王大人……？”
沈枕的思绪头一次，从星海出来后，头一次产生了动摇：“少阳奉青龙，神君为尊，他们可没人敢将青龙印记弄在身上，亵渎神威。”
“画下来。”沈枕递过去纸笔。
织之的心情很复杂，事情远超了她的职能范围，可被人架着脖子，她不动就得死。
还是彩墨，蘸了青碧墨汁她快速在纸上画了一对潦草又不失精华的龙角。
纸上就两根绿树杈，沈枕面色一沉：“好好画。全脸。”
“哦……”不早说，酝酿了片刻，织之委婉坦白，然后另指了一条路，“我不会作画……魔王大人，您不是看过我的记忆吗，应该……见到过方恢的脸吧？”
大魔头一蹙眉她就脑袋疼了，她的回忆那么多，搜神术走马观花，幻灯片一样嗖嗖过，她抬手摸头，小心又小心的看过去，不会是要再看一次吧，疼死个人了。
“起来，回去。”
大魔头居然没出手，织之站起来，虎躯一展：“可不可以……先不回啊，我想……去看看逢元。”
大魔头从星海出来了，雷明月也回来了，那就说明逢元也回来了。仙平一如既往的太平，消息是被封锁了，以免引起恐慌。
沈枕垂眸：“去做什么？揭发那丫头的真面目，然后让那小子回心转意？小废物，本座提醒你两件事，第一，那小子做了事要负责，第二，他自己也说了，情之所钟的是那丫头。”
织之把手指拢在袖子里互戳，净记别人的伤心事，“方恢他——”
“那个男人管不住那丫头，他想照顾那丫头，可你也看到了，那丫头想要到底是什么，而且，就算没有那丫头，小废物，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你同那么多人纠缠不清，是个正常男人——”
“不是！”大魔头今日的话格外多，他打断她，她居然斗胆也打断他。刚吼完她就后悔了，大魔头的眼神阴沉的可怕，“魔王大人我……我……对……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男人良久未动，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织之什么小心思都没了，杵在原地手脚怎么放怎么不对劲。
“魔——饶命！”玄黑的宽袖高抬，织之忙抬手抱头。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过来，后领子又被拎住了，她被大魔头吊在空中，无需御剑就能腾云驾雾的感觉刺激的叫人惶恐，吊了一会儿停在了一处院落。
这地方她熟悉的很，不明白大魔头的意思。
大掌摁在发顶，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跟你玩玩，放在心上当真了就是你自己找不痛快，没人会想娶你为妻。懂？小废物。”
这叫什么，是以长辈的身份给予指引，还是别的什么，大魔王似乎对她温和了那么一点点，这点温和又无情且冷酷，把现实撕开在眼前。
她不需要啊。
顺石径直走，然后左转，路过一池鱼塘，再往右拐，穿过花园，织之记得很清楚：“我知道。”
知道，知道还跑那么快，沈枕看着小废物最后消失的地方心里有那么点不快，不快的源头还是因为如今偶尔出现的错觉。
不过到底如何，等她醒了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最终你总是在我身边的。”
很快就到了逢元的书房，看看时辰，织之知道他若在家应当是在书房的，推开门青年果然在里头：“逢元我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青年并不是和她一样怀揣喜悦，她推门的一瞬显然愣住了，而后看清是谁后，眼里排斥的情绪明显。
逢元……我逃出魔爪来到你面前，你不高兴？
织之想到如今离雷天告诉她的逢元的大婚已经过去了数月，那她被带走的事，应该很严重才是，毕竟牵扯到到重新临世的魔星：“他们没告诉你我被沈枕抓走了？”
青年一言不发，神色冷凝，织之忽然有点口干，她舔了舔嘴皮子：“沈枕，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大魔头，就是被封印在星海然后逃——”
“你想说什么？”青年冷声打断她。
默了片刻，织之觉得自己应该揣摩出了青年此时此种情绪的缘由：“逢元没关系的，大魔头本来就不好对付，你想啊，他是修炼了三百多年的老魔头了，你才多大呀，打不过他让他跑了很正常的，你不要气馁，也无需自责，因为我知道我们逢元最终一定会收——”
“谁跟你是我们？！”实木书桌应声碎裂，青年立在残杆断枝里暴怒的神情像极了某个黑袍的男人。
织之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口误……是我说错了。对，前几月是你的大婚之日，没来得及送上祝福……逢元，恭……恭喜你啊。”
她站在门口，始终不得青年邀请，双腿蠢蠢欲动，到底还是没跨过脚边的门槛：“想着许久不见了，凉川客栈里也不同我说一声就走了，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低头看了眼将及脚踝的门槛，隔阂一旦生起，再小的坎，越不过终究是不会越过去的：“来得匆忙，那个……新婚礼——”
“不需要。”青年阻绝掉她一切的尝试。
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织之还是舍不得走，青年没开口赶人她是不会走的。
“啪。”
青年仿佛也对厚脸皮的人无奈，踩着一地断木走了过去，织之总觉得不妙，畏缩着后退了几步，还是不想走，她不走，青年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织之已经有了后悔的意思，跨过门槛，他是硬把她拽入的。
靠窗的位置有一把摇椅，向阳，织之以前就爱躺上面睡觉。
她咬了青年的胳膊一口，青年闷哼了一声，她自己没注意被根木头绊倒在了地上，刚要起来肩膀便被握住了，随后撕拉一声，后背立时暴露在了空气中，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