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降胜青梅29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身中无解的水属性奇毒,需要火属性灵气阴阳调和,还得脱了衣裳裸呈相见运功疗伤,这种不怀好意的程度仅次于□□的毒药,那不就是撮合男女关系的又一调和剂嘛。
“织之姐姐,我和元哥哥真的没什么。”并腿正坐在打好的地铺上,雷明月说了原委,言无不尽,说到底都是为了救她,奇毒是逢元替她挡下的。
这事怎么想怎么猎奇,着实可以和织之看的那些少儿不宜的话本子媲美,可她转念一想自己那档子事,然后一切怪异的事都不再奇怪了。
毒发没有规矩,有时两三日一次,有时隔个把月,好在毒发之时都是在晚上,且至今也未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听完之后,织之厚颜无耻的来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弱?”
雷明月的眼睛睁大,有水膜拢在眼眸上,雾蒙蒙的看织之,但很快就羞愧一般的垂下了头:“对不起。”
她一怔,想起了一个阴柔的少年,也是这样柔弱可欺,好歹那小崽子给她做了几月的饭食,小奴才一样服侍她,她抱起胳膊轻咳了一声,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你自己知道就好,别老做拖油瓶拖累逢元,日后就勤加修炼吧。真是的,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她说这话完全不觉得有问题,一吐为快后翻身就倒了下去,不等雷明月再说话,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好困呀,我要睡觉了,记得把灯熄了啊。”
好聚好散,她没看见小姑娘眼里的失落。
折腾了一晚上,她一觉睡到了天大亮,房门被咚咚敲响,复云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明月妹妹醒了吗?明月妹妹?”
她仍旧闭着眼,好心拍了拍床板:“雷明月,叫你呢。”
她翻了个身,随即继续睡。
复云来还在锲而不舍的敲门,织之扯过被褥蒙头,过了会儿忽然停了下来,她以为这小子放弃了,刚从闷满热气的被褥里钻出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织之妹妹!织之妹妹!”直接换了个名字叫。
织之的额头直冒青筋,妹你个大头鬼啊妹,她翻身下床,因为刚睁开眼,还没有适应从窗外照进来的强光,她人是下了床,没仔细看地上,脚刚抬了一步就被某个东西绊倒了。
屋外复云来还在叫唤,她抱着胳膊肘疼得龇牙,气不打一处来,冲门外吼道:“听到了!没醒都被吵醒了!”
外头瞬间静了音,似乎被她这声吓到了,半晌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啊哦……醒了就好,我,我就是来告诉明月妹妹,我们得走了,如果明月妹妹不想去了的话也成,这几日舟车劳顿的,多休息休息也好,那边有逢大哥和我们足够了。”
织之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雷明月,雷明月闭着眼,还安静的躺在被褥里,仿佛对外面的声音一无所知,她皱了皱眉,对门外的人道:“先别走,我们收拾一下就来。”
外头复云来听到“我们”这两个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而后才说好,“那你们快些,已经快晌午了,我们就在下面等着。”
抬脚踢了踢雷明月的小腿,就是这条腿把她绊倒的:“哎,雷明月,起床。”
小姑娘睡觉很安分,身子平躺,裹在被褥里的双腿打得笔直,一双手规矩的放在小腹上,面上也是熟睡的安详,只不过额头的汗珠有点过分多,汗湿了大片额发,就像洗完头没擦干一样,织之觉得不对劲,俯身探额头。
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她把血蚕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啪叽放到了雷明月的额头上,腹下汗渍淋漓一片,血蚕从休眠里惊醒,一个轻跃跳上了织之的肩头。
多年锻炼的本事,纯体术。
还没跳上来,织之就徒手一拍将它打在了地上:“擦干净再上来。”
血蚕肉疼,在地上的被褥上滚了一圈,才重新跳上去:“她额头很烫,烙铁一样,发烧了。”
织之咬嘴皮子,糟糕了,怎么这么弱不禁风,她低头在储物袋里找了一阵瓶子,从贴了去风寒标签的玉瓶里倒了颗药丸出来,递给血蚕,血蚕衔着药丸跳下去,把药丸送进雷明月嘴里。
她把床上的被褥叠在雷明月身上,又取了张帕子甩血蚕身上:“我要走了,你看着她。”
血蚕把帕子叼去雷明月额头,织之换衣服的空挡看了一眼,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血蚕从雷明月的枕边惊坐而起,叼着那块已经湿了大半拧巴在一团的帕子,踩在雷明月的脸上开始慢条斯理的用牙齿把帕子叠成长条豆腐。
“你要去哪?我跟你说,我可不保证这丫头会好啊。”它眼珠子跟着织之转悠。
铜盆里有凉水,干净的,织之拿帕子沾水洗脸:“逢元要出去,我得跟着。”
血蚕跳上桌子,咂巴茶杯里的水漱口,你跟着去就是添乱,搞不好……
漱完口它干脆喝一口润喉:“你别去了。”
织之在铜镜前梳头,木梳上缠了好些头发,她看了一会儿,决定接下来几日给血蚕断粮:“秋秋的药,不可能不好。我回来要是她没好,那你就呆在储物袋里别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从镜子里看它:“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大虫,你之前可是很喜欢出来的,怎么这两天我都把你放出来了还要自己跑进去。”
她没往深里想,不然就会发现遇到逢元一行人以前,血蚕恨不得时时趴在她肩头,现在是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它就不会出来,就算被扒拉出来了,也会拍拍屁股立马回去。
血蚕也从镜子里看织之,那双同色系的大眼珠子动也不动望着织之那双,它在心里卸去焦急和烦躁,蠢丫头,“那等凡人不配观瞻我。”
不摔跤就不知道疼:“你走吧,早点回来。”
织之嘁一声,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雷明月,小姑娘生病的反应很平淡,没什么难受的表情,如果不是满头大汗只会以为她在睡觉,和她张扬艳丽的容貌大相径庭。
织之在楼上就看见了等在下面的青年,她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没察觉到,坐他身旁的男子却是抬头看了过来。
面具?
她以为逢元一行只有四个人,原来还有一个的。
织之走下楼,戴全脸面具的男子首先打了招呼:“织之姑娘,巡街之事多有得罪。”
她试图在面具下独独露出的这双眼睛里找出点熟悉的影子,看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男子似是意识到了,提醒道:“在下方恢,少阳派弟子。”
织之哦了一声,指了指方恢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
方恢抬手摸上面具,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看来事情还没到不可说的地步,或者已经释怀了:“受过剑伤留下了疤,太丑,恐吓到人。”
织之:“……”
呃,记得有话曾言,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这细皮嫩肉跟个小姑娘一样,那不能叫真汉子,且她看过,方恢脸上的伤并不狰狞,斜划的三道疤痕挺细也挺浅的,尾部上翘,挺有弧度的,像龙须,倒和他额心的龙角印相得益彰,怪可爱的。
不过这话说不得,她觉得方恢这种看着就十分正经的青年,是不喜欢被夸可爱的。
这话题是在揭人伤疤,并不适合继续进行,复云来望了眼楼上:“明月妹妹怎么还没下来?”
织之开始睁眼说瞎话:“晚上谈了会儿心,她现在还困呢,叫都叫不醒,让她多睡会儿。”
四句话里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晨间逢元把昨夜里的事省略个别细节给二人说了个大概,织之这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对象颠倒,毕竟织之看着更像会赖床的人,这修者修炼到一定境界是可以靠调息去乏的。
不过……
复云来看了眼逢元,老大都没说话,至于雷明月是不想来,来不了,还是被告知不准来,此事还是等回来再说。
织之想和逢元同骑一匹马,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再过过嘴瘾,然后就被直接拒绝了,后头也不知怎么的,有四匹马吧,逢元却又叫了辆马车,非要她坐进去。
她被按头强塞,一路上脸都没能出来露一下,一个人在马车里,颠呀颠呀,打着瞌睡到了目地的。
“复哥哥!是复哥哥来啦!”
“哎哟,是复小道长来了!”
“复哥哥!复哥哥!”
掀开车窗帘,一群小孩绕着复云来转圈,比篝火晚会还热闹,外围则是一圈成年大人,年老的年轻的都有,只不过统一有一个特点,就是看着穷,除了脸干净点,穿的衣服全是缝补的痕迹,粗布补丁从袖口补到了裤腿。
“疫病后的难民。”方恢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织之对动车不进,停车反而坐进来的人投去万分疑惑的目光。
方恢摸了摸面具,他坐在织之对面:“面具狰狞,小孩子害怕。”
织之不懂了,不戴害怕戴了也害怕,那戴着干嘛?
复云来从储物袋中搬了几口箱子出来,体壮年轻的男人接着把箱子搬进了一间类似仓库的屋子,这样的事似乎做过很多次,很熟练。
方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三年前,织夫人曾率修士前来援解凉川突然爆发的疫病,按理说,五大仙门出面万事都该不成问题,毕竟,若是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天下就无所依托了,当然,当年虽是棘手了些,超出预料耽搁了数月,到底是把疫病控制住了。”
织之抓住了关键词,直觉她娘或者她爹刻意隐瞒了什么,她暂时把视线收了回来。
“抱歉,在下口误了。”方恢说话客观,语气里没有任何主观情感,“当年是把疫病彻底压制了下去。”
织之把眉头拧成了川字。
方恢继续道:“野草不尽,风吹又生。”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方恢这句评述语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可看他眼神是毫无波澜的平静,但他是对着她说的话,目光投入的对象也是她,这就叫她有那么点不应该的不对胃口的感觉,
这是在说疫病,还是在影射我呀?
我好端端一个人,一辈子一次,没了就没了,有什么死灰复燃的可能?
“就像镇压星海的魔物,如若不能一举斩杀,封印也不过是扬汤止沸,灾厄迟早会重现,比如说这反复发作的疫病,就是预兆。”
大段大段的迷语里,织之仿佛抓到了什么:“疫病是魔物搞出来的?”
方恢点了点头,笑了:“织之姑娘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织之:“……”
总觉得被冒犯了,有关她的传闻,估摸着除了漂亮就没什么好话了,方恢这话,翻译过来就像在说,原来姑娘也是有脑子的啊。
不过通过这几面之缘,她知道方恢绝不是会用言语犀利旁人的人。
有种老师提问回答正确的荣誉感,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去细想,在仙修院一众长老真老师面前没体会到的感受,居然在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三年前我娘他们以为根治了疫病,实际上只是压制,因为那魔物随便散发点魔息,疫病就会重新回来?”
血蚕说的,凉川的空气里魔息弥漫,魔头现在被镇压,搞出的所有事情,都得靠魔息。
所以疫病反复,三年就足以让原本生活普通的普通人过成乞丐,仙平支援的杯水车薪什么也改变不了,除非除掉魔物。
织之想到城街的繁荣景象,视线在车窗外逡巡一圈,找到了一块石碑,碑名流星村。
她回头眼神询问,方恢又轻声笑了,完全就是个看懵懂学生的老师:“五大仙门总不至于无能到任疫病流窜。”
逢元的身边也围了好些小孩,那些小孩笑得很开心,被围绕的逢元也在温和笑着。
“逢元迟早是要与魔物决战的。”
跳跃度太大,织之真疑惑了,方恢又道:“第四匹马是明月骑的。”
前言不搭后语,织之绞尽脑汁思索句与句之间的关联,方恢又放话了:“姑娘以为在下的脸如何?”
织之放下帘子,顾不得看外面了,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自己长相如何,自荐?
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点问题,方恢补充道:“抱歉,因为至今只有姑娘见过我的真面目,所以想问一问。”
织之有点费解,合着这位大哥一直戴着面具,然后顾全大局又舍身取义把面具摘了,因为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那位传说中的逢少主的行踪了。
隔着张面具织之又看了眼方恢的脸,斟酌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挺可爱的,嗯,你额头上是龙角纹印吗,也挺好看的。”两个形容词实在女性化,见方恢神色微凝,她又道,“很是英明神武!”
七尺男儿被夸可爱,就算后面补了一句,也于事无补,方恢不知是被打击到还是怎么的,默了片刻才说话,挺像自言自语的:“可爱……”
织之也来不及安慰这七尺青年,因为车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四只手臂从外面探进来。
“天哪!好漂亮的姐姐!漂亮姐姐也是来看我们的吗?!”
扎了个冲天髻,头皮都绷紧了的小女孩踩着板子跳了上来,织之感觉自己的头皮也瞬间绷紧了。
“喂!你们快过来呀!这里还有一个可漂亮可漂亮的姐姐呢!也是来看我们的!”
蓬成鸡窝的短发男孩往外伸长脖子大喊,眼见着十来个小孩奔过来,和乞丐抢饭没什么区别,织之就是那碗饭,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没人反应过来,要拦也拦不住,太多了,成年人总不能和小孩子计较真拿剑干起来。
一时间马车被挤满,胳膊肘挨着胳膊肘,空气都在片刻间混浊起来,一张张笑嘻嘻的小脸在织之眼里就跟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恶魔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