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降胜青梅030
“织之妹妹,你还好吗?”
门帘露泄出一条缝,一张帕子哆哆嗦嗦从缝里探进来,织之的脸色一沉抢过帕子:“谁是你妹!?”
门帘哗啦被掀开,复云来惊疑的一张脸伸进来,没呆上半刻,织之看见他做了个屏息的动作,然后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又钻了出去。
她的脸更黑了。
外头模糊传来方恢解释的声音:“织之姑娘和逢元同岁。”
复云来很震惊:“啊!可可可织之——”脑子里妹妹姐姐轮番转换,他最后确定,“织之姑娘看着比我还小,不是真的吧!”
织之用帕子擦了下眼睛,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了,她低头揪起衣领子鼻子凑过去,还好,没什么味道。没有味道才最恐怖,已经适应了,她的眼睛直接开始淌水了,呜呜呜,整个马车都是呕吐物的酸臭味了。
她在马车里直跺脚,就是没人再探头进来理一理了。
马车停下来,方恢掀帘弯了只胳膊递进来,织之的眼睛已经肿了,没有精神的看过去,似乎还是过意不去,他又和织之说了声抱歉:“在下实在无法忍受。”
织之的嘴都瘪起来了,一个二个觉得她臭,污染了整个马车。
拨开方恢的胳膊,她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哎哟,道长们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胖老板一副死了人的表情迎出来。
这里的人只知道逢元一行人是修士。
复云来问胖老板怎么了,胖老板警惕的看了眼织之才说话:“是……是这位姑娘……她……她……”就跟有人架了把刀在他脖子上一样,半天她不出个名堂来。
织之看了眼又开启冷淡模式不理她的青年,自作孽,不可活,她埋头绕道自己上楼了。
刚趴到二楼,复云来就奔了上来,随后逢元也上来了,方恢最后一个上来,路过她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三人径直去了她住的那间房,她也跟了过去,然后就看到地上躺了个人。
真死了人了。
嘴唇泛白,是个女子,还是她见过的。
那天巡街遇到的没念过书的少女。
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死前应该没承受什么痛苦,表情安详。
冷冰冰的目光冷不丁射过来,织之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呕得太厉害,喉咙到现在还是疼的,明明不是她,被青年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心虚了:“不是我,逢元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怎么会杀人呢,她连扛剑都艰难,不用脑子想就该知道,这里妖物潜行,肯定是妖呀。
“明日我便安排人送你回去。”
房门砰的一声合上,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就被判了死刑,织之挣扎性的拉了两下门,没用,锁住了,还用灵力下了禁制。
床被少女占了,不好和死人争。
“怎么忍心留我跟你一个死人呆一起呢。”困意席卷,去难民区走一趟,回来又是幕天星辰,织之埋头趴在桌上睡了。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因为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哭声,她把埋在胳膊里的脑袋抬起来,门框发出轻微的响动,她看过去,就见血蚕从门地缝里钻了进来。
对上她那张压满红印的脸,血蚕先是一愣,眼珠子若有所察的转向床。
跳上织之的肩头,它说:“这姑娘农村的,特地跑过来城里以为能见上逢元一面,逢元已经给她家人那边传了信,估计过两日就能到,届时遗体也能领走了。”
织之的眼睛也被压了,睁不开,视线是花的,眼里只看得见一片白,那是盖在少女身上的床单的颜色,她没说话。
良久,震天响的咕噜声在房间里响起。
一人一虫都吓了一跳。
血蚕看向某人的腹部,很想教训人:“你是忘了储物袋里有储备粮,还是在等他给你送过来?”
肚皮再一次发出震天响声后,织之的手伸向了储物袋,摸了盒花糕出来。
血蚕问她:“姓夏那小子不是对你挺有好感的吗,人也热心,怎么也没过来给你送饭?”
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织之觉得她娘的手艺无人能比:“贪恋本小姐的美貌罢了,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
血蚕不想打击她:“无才无德,可不就是只有美貌值得人觊觎。”
吃多了口干,织之倒了杯水:“世上没知没识的人多如牛毛,难道他们不配拥有至诚的爱恋?”她喝了口水,“那耕地的大汉和他拉扯小孩的丑媳妇不也挺恩爱的嘛。”
血蚕汗颜,你这哪里看见的大汉和丑媳妇。
吃得差不多了,织之排开手臂靠在了椅背上,她把今日去了哪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事,那群小孩是怎么窜上马车,她是怎么把从孩子堆里挖出她,欲要抱她的青年踹下马车,又是如何狼狈的在庄稼地边呕垃圾,然后被所有人围观的经过全讲给了血蚕。
血蚕默了片刻,一切都联系上来了。
“你被讨厌了。”织之的反应任谁看了都一个感受,瞧不上穿着简陋的难民,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嫌弃他们,恶心得都不顾形象的吐了,“难怪姓夏那个没脑子的小子都不想理你了。”
织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很糟糕,但是它还要告诉织之一个坏消息:“雷明月到现在还没醒。”
想到几人看到雷明月虚弱躺着时统一的神情它就替她糟心,她有错,不该任性反客为主对雷明月颐指气使,可生病一事,真就怪她吗?
织之在它心里最重要,雷明月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
织之猛的睁开眼,一把捏住血蚕:“你干什么了?”
血蚕偏过脑袋,我能干什么,听你的话坐在那里守了心机女人几个时辰。
织之的眼皮直跳,她都能想到青年见到病怏怏雷明月有多不悦了。
“门上的禁制解开了没?”她一指弹过去,血蚕还偏着的脑袋更偏了。
就不应。
蠢丫头,他们对你不好,我不喜欢。
织之点点头,行啊,上头了是吧。
浓重的血腥气顷刻间吞占空气,鼻端诱人的香甜气息弥散开来,血蚕扭头,触目的红吸引住它全部注意力,身体不受控的钻出织之的掌心跳了出去。
入口的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比闻起来美味百倍,疯丫头,它在心里骂了一声,还是张口咬了上去,伤都伤了,白白浪费不是更可惜。
“解了,早解开了,那小子知道你废物,就浅浅施了一层术法,都不用费力,一下子就进来了。”新鲜的血液就如养料,血蚕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有光泽,就跟打了蜡似的,“就是专用来锁你的,嗝。”
织之头晕,低头看一眼腕上一指长的口子,头更晕。
揣了一颗良心,织之先去了雷明月的房间,推门进去空无一人。
“送去医馆了?”关门出来,她嘀咕了一句。
逢元的房间就在隔壁,屋内已经熄了灯,她踩着做贼的步子往里走。
适应了黑暗后视线不再那么受阻,能看个大致,比如床上熟睡的青年,以及里侧撑起上身的女子。
!!!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都是震惊之色。
织之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过之后身体一弯,嘴就碰到了床上熟睡的青年的唇瓣上。
触电般的感觉自相贴的部位传来,随后蔓延至全身,真是灵魂般的震撼,其次还有不合时宜但又理所当然的……
她抬头,挑衅的看向里侧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的女子。
翻涌的生理反应太过强烈,织之来不及看雷明月黯然伤神,转身看似大摇大摆的走了。
刚合上门,便捂住嘴跑了。
“呜呜呜呜……大虫,我完了,真的完了……”织之扶着一棵被命运压弯了腰老树,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
这个时候有人拍拍背安抚安抚就好了,可惜血蚕是只神兽:“你不开心?”
“开心……”织之侧过脸,面上不知是个笑的表情还是哭的,或者是又哭又笑,“我开心死了,我亲到逢元了诶,这可是逢元的初吻。”
血蚕不想扫她的兴:“是不是初吻还说不定呢。”
织之面无表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血蚕闻到了织之呼吸的气息,里面夹杂着浅淡的花糕香味,和强烈的各种酸甜苦辣咸的食物消化到一半,又酸,又臭得惨绝人寰的气味。
它往后挪:“什么感觉?”
织之仰头回想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有品味出来,浅尝辄止的一口,一触即离。
夜风吹起,她顿时清爽了不少,血蚕见她扭头往后看,问:“怎么了?”
身后有种被盯视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几声虫鸣,树叶沙沙,什么也没有。
织之摇头:“没怎么,回去吧。”
具体回哪里她并不明确,自己的客房有女尸,能去哪啊。绕着走廊胡乱走,转个弯,那种感觉又来了,她猛的回头。
廊柱后飞出一只泛着银蓝光晕的蝴蝶。
随后十数只跟着飞出来,仿佛拥有灵智,它们规律排列,映出一个修长的人形轮廓。
“糟糕,被姐姐发现了。”轮廓的主人很没有诚意的惊呼了一声。
织之的脸黑了下去,扭头就跑。
狗东西阴魂不散。
她绕着走廊狂奔,左转右转,右转左转,小门小户,哪里有她家里的走廊九曲回肠,走两圈就能摸透,但是没关系,狗东西就喜欢被她耍。
“姐姐要玩捉迷藏还是老鹰抓小鸡?”卢秋宁不远不近的紧随,低缓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阴恻恻的。织之闷头不理,就听他低笑一声,“哦,姐姐喜欢捉迷藏啊。”
织之:“……”
卢秋宁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了。不能停,她寻路往客房跑,后悔呀,早知道就不要跑后院来了。
“哇!”眼前黑影一闪,来不及刹住,卢秋宁展开手臂朝她奔了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仰躺在了地上,身上的重量又重又急,后脑勺磕在灰石地面,撞击声直达耳膜不说,全身骨骼都像是被压折了一番,她眼冒金星,眼眶里顿时盈满泪,“找到姐姐啦!唔——”
闻到了不得了的味道,织之都还没动手,卢秋宁唯恐不及自己从她身上弹了起来,他捂住口鼻,闷声怨道:“什么味道,好难闻。”
似是想到什么,他低头在衣服上摸了几下,当粘腻触手时,他僵住了,片刻后指尖灵光一闪,给他自己和织之一并甩了个净身术。
脸上嫌恶不消,他对织之道:“姐姐,你又吐了?”
织之从地上起来,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狗东西不用她回应也能自唱自嗨。
“真让人头疼,姐姐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么个怪毛病,还是因为织伯母和织伯父太溺爱你,都把你养成了这么个骄横的模样,生出这样的毛病,没见过谁洁癖成你这样,碰都碰不得,”他的视线落在织之肩上的血蚕上,“胆大妄为,宗祠里的供奉先祖都敢偷,怪不到谁,落到如今家族悬赏,通缉追杀的地步。”
织之的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腰际储物袋上,她不动声色的后退。
察觉到她的动作,卢秋宁眸底一暗:“若不是我,一路帮姐姐解决了那些杂碎,姐姐以为能安然走到这里来?”
织之冷笑,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铁南申把人拦下,这狗东西后脚就杀人取命,其手段之阴毒,她还记得最近的一个死人是被定了身,让蛆虫活生生咬死的,要知道一般蛆虫只光顾死人。
一对姐弟,姐姐济世救人,弟弟用毒害人,不知秋秋知道这狗东西做的事后会有多难过失望。
正想着,卢秋宁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得人心里发毛。不晓得他给身上撒了什么,那些蓝银翅蝶紧紧围绕着他,走一步跟一步,银蓝的光晕投在他脸上,原本清秀无害的一张脸阴森又阴险,配上连串的笑声,在夜里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方法整治姐姐的毛病了。”
卢秋宁说着抬步向前,织之被他的“整治”搞得心惊,狗东西折磨人的法子惨无人道,她谨慎后退。
“大虫快点上,撑会儿!”血蚕全程当哑巴,织之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这要是被逮住了,能活?
她伸手已经捉住了血蚕,随时准备扔出去当挡箭牌,这时候血蚕终于说话了:“来了。”
话音一落,疾风吹过,黑衣青年就挡在了身前,织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卢秋宁确实是个吃软怕硬的狗东西,铁南申一来立刻跑了,一群翅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织之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铁南申转过身。
织之推开他往回走:“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还有,我让你解决狗东西,为什么他都跑到我跟前来了?”
面对面的,织之这是第一次和卢秋宁近距离接触,以往都是卢秋宁还没靠近便被铁南申打走了。
铁南申跟在织之一步开外的距离:“对不起。”
对不起,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对不起,脑子里灵光一闪,织之停下脚步转头,铁南申也在她停下时同步停下,她抬头望进铁南申的眼睛,他灰扑扑的眸子开始闪烁不定,最后垂下眼睫,织之上前半步,凑前在他身上闻起来。
铁南申的身体瞬间僵硬:“织织织……”
名字都说不清楚,织之抬手让他别说话,半晌,她问:“你去青楼了?”
竟然去青楼了,满身的女儿家的胭脂香。
“没有!我是——”
话音戛然而止,织之抬眸:“你是去干嘛?为什么不继续说?”
还待再问下去,血蚕突然说道:“自从来了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你是不是又不要睡了?”
织之一愣,这什么语气,居然还埋怨上了。
“睡睡睡……”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血蚕脸色一变:“要睡你到外面去做什么?”
铁南申上前拦住:“织之你——”
“客栈没房间睡,不如去抱美人睡吧。”织之打断他,直往小镇唯一的青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