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胜青梅001
三百年前,魔星灭世,织氏有女子清寒,以一己微末之力,献身为祭,力挽狂澜,封魔头于凉川星海,济世苍生。
每每开学,仙修院的第一堂课,百年如一,都会是上述内容。
耳朵都听出茧子的文史课,织之实在不知干什么要如此看重。
“织之,来,你起来说说,你的见解为何啊?”讲习台上立着位鹤发的老者,身体倾在讲习台前,把目光落在靠窗的蓝裙少女身上,眉目慈祥。
慈师若父的仪态,本该是一派和谐,可在场的学生无不知晓老者的真面目,这幅光景,他们不觉温馨,反觉毛骨悚然,齐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阳打从西边起,陈法风居然叫织之起来回答问题,织之顿了一下,把飞向窗外好风景的神思急急召回。仍旧不确定,她疑惑的回望陈法风,老者回她以慈祥的笑眼,她这才僵硬起身。
站起的人思度着如何应付陈法风,坐着的一群竖耳挺背,一双双严肃紧张的眼神深处,无一不是窃自幸灾乐祸。
几年同窗,谁还不了解谁呢,织之一枚学渣,豆腐渣的脑子里,能有什么令陈长老欣赏的独特见解,他们都在等着,等着织之出糗,等着看陈长老要待如何处置口出狂言的少女。
万宠集一身,所谓怀璧其罪,更何况织之惯来是恃宠而骄的,如何不让一等同期嫉妒,要瞧她吃瘪受训。
“出身织氏,生来灵力低微,天时不占。凉川星海,又乃魔物诞生地,供其魔力不绝,倍增魔物修为,地利不宜。于此等险境,曾祖母却是绝处逢生,逆转时局,守天下大义,手刃祸害,实是我辈的楷模。”到此已是一份完美答卷,织之瞄了一眼陈法风,老者摸着须发连连点头,显然满意,织之又扫视一圈,一帮人都是瞠目咋舌的模样,她下巴高扬,又道,“我更是视曾祖母为此生不竭目标!”
语毕,老者眼中露出不同以往的惊叹。
少女身侧的位置,坐着一位清隽的少年,一身和织之同色系的蓝色衣袍,坐姿端正,小小年纪便有同龄人所不具的稳重气度。
织之低头,少年似有所察抬眸看过来,她狡黠一笑。那眼神里仿佛在说,看吧,我厉害吧,小子们和老头子都诓傻了!
对于少女的邀功,逢元无奈失笑。
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织之这话,该有的效果完全达到了。
她这人,颇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比谁都有数,当然,她了解自己,同样也熟知这些,类似于陈法风一般偏爱她的人。
陈法风为师恪严,对她却是例外,给她搞特殊也是明目张胆的搞,织之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肆意妄为,却不是不会投桃报李。
虽不知陈法风为何忽然叫她起来,可老者既是点了她的名,她是要卖他面子,不让他在睽睽众目下老脸无存的。
陈法风是被哄开心了,一整日的心情都不差,春风笑面全表露在脸上,吓煞了好些个路遇的学生。老头子也没想到,一时兴起想看看小丫头心里头的弯弯绕绕,虽不是实话,可能说出那些话,倒也是通透的。
再看织之那边,一到休息时间便被卢秋空提着耳朵追问了。
织,逢,雷,铁,卢,是修仙界的五大世家,五家异术各不相同,却都是仙门翘楚,实力不容小觑。
逢盛灵,雷齐电,铁韧坚,卢长医,而织家,武不成,文不就的,能并列五大世家之一,且还是排首,靠的不仅仅是灵丝纺织垄断丝织行业的商贾头脑,更是织清寒三百年不消的威名。
五大世家一向修好,敌对竞争之说完全不存在。
卢秋空是卢家长女,比织之大上几月,长相和她的性子一般温婉,有一种包容一切的大气,或也是医门世家的熏染,她自幼便自有医者的仁心和怜悯。
不过小姑娘家,在好友面前,稍也流露出活泼的一面。
此时穿碧绿裙裳的少女还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拉着织之要问个究竟。
织之正收拾课业,把今日的作业打包推到同桌跟前,她讨好般笑笑,少年会意收好东西,织之这才回道:“没错啊,织清寒真是我目标。”
卢秋空惊得瞪眼,逢元摇了摇头,织之同少年对视一眼,不打算继续诈她了:“我们家代代灵力低微是事实,做武力值上的强者是绝计不可能实现,当然,不可否认,曾祖母将灵丝作利刃,化柔为钢,是为第一人,开创了绝杀技,证明织家异术也能成为武器,不次于任何仙门。”
能忽略掉世人对织家皮相绝艳的第一印象,摒弃世人的惯性思维。织清寒名震一时,修为自是个中翘楚。
可当年鳌据星海的魔头的恶名,世人闻风丧胆,据说是拥有撼天动地,于股掌间便可毁掉一家仙门百年基业的强悍力量,织之并不认为曾祖母敌得过。
若真一对一拼实力,织之以为,曾祖母能挑断魔头的一根头发丝便是难得。
“魔头当年那等风头,我想,曾祖母定是使了美人计,迷得魔头七荤八素,任她驱使。想来魔头拜倒在曾祖母的石榴裙下,封印之事,是力之不及,还是甘之如饴都未可知!”
长篇大论,卢秋空先是松了口气,还好,果然是想多了,这人怎么可能转性。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她咋舌:“你如何想出这么个歪理的,莫不是,你不会……”
织之一指弹在卢秋空的额头上:“开窍,织清寒就是我终极目标,将来我也要把我的美貌发挥到极致,话本里怎么说的啊,对,做那,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姬!”
说到兴头上,织之忍不住学着堂馆里说书先生的样来,最后几个字,她是拍着桌子抑扬顿挫喊出来的,亏得接下来是实战课,大伙儿都去了演习场,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
卢秋空一把捂住织之的嘴:“我的大小姐,快别说了,乱七八糟的,丢人死了!”
扯开盖在嘴上的手,织之倒是知趣不再说了。
觑了卢秋空一眼,她心想,凡人不懂。
“切,德性。”远处传来一声蔑视,一个一身沉墨,行止利落,额间一道的紫电胎记的少年走过来。
雷天,织之的死对头。
二人从小就不对头,雷凌对织之极好,真是当亲闺女的疼,织之也挺喜欢这位世叔的,以前总往雷家跑,那时候她和雷天也曾哥俩好过,可后头雷明月出生,织之才看清雷天的真面目,有了可可爱爱的亲妹妹,一脚就把她给踹了。
怎么说的啊,野丫头一个,脾气坏得要死,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儿都没有,人还自私,不会为别人考虑,要不是爹你要我陪她,可怜她,谁愿意搭理她呀,还是小明月乖巧。
织之亲耳听到雷天这么跟他爹说的,事后她还去向他求证,人可不虚呢,那叫一个镇定自若,先是谴责她偷听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后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她的不是,最后还说什么,她要感恩戴德了,也就他愿意跟她这种野丫头玩。
谁会想到一语成谶,织之还真就是个野丫头。
照着雷天的鼻梁,织之一拳打过去,措手不及,雷天登时鼻血横流,一张脸又是惊吓又是惶恐。
然后二人就发展成了今天的地步,互不相让,各自嘲讽,谁也看不惯谁。
“就你这么不要脸,生出如此不入流的想法。”少年翘首俯视,“只怕到头来人没诱到,反被压得死死的,啃得骨头都不剩!”
织之稳坐如山,不为所动。
好人不跟狗斗。一个眼神都不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