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拉格朗日点的城市
罗舒苏醒过来，看见修楚齐的脸。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羞羞做的虚拟景象，但修楚齐的手摸到自己面颊时，她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修楚齐凝视着罗舒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爱恋。罗舒想抬起手臂抓住他的手，才发现肩膀上打着石膏。
“不要动。”修楚齐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说：“肩上除了有副担子，这回又多了几颗钢钉。”
“还好，这次是羞羞救了我。”
这时羞羞的虚拟影象出现在床边，说：“是我速度慢了，没有及时发现。”
“那个行凶的北非青年已经交代了，就是为了报复地球命运共同体，抢占他们的土地。”
“那他是怎么进到会场的呢？”罗舒问
“他买来的邀请函，记者证也做过手脚。”羞羞说：“卖给他邀请函的人，也抓到了，您想知道是谁吗？”
“谁啊？”
“汪淼淼。”
“怎么会是她？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钱，据说她前几年为了入选火星移民计划，花掉了好多钱，而且好多都是贷款。后来因为还贷，她就跳槽去了半岛电视台。这次她通过暗网卖掉的邀请函，记者证也是在暗网上找人做的手脚，把电子芯片中的性别和电子照片改掉了。她本人可能并不知道买家是什么人，只是因为钱。”
“哎。”罗舒叹了一口气。
“汪淼淼一直想跟你连线，要见她吗？”羞羞问。
“还是不要了吧。”罗舒显得很是疲惫，侧头对“羞羞”说：“羞羞你先关闭一下，我想跟楚齐单独待一会。”
“好的。”随即羞羞的虚拟影像就关掉了，vw也关机了。
罗舒把脸贴近修楚齐的手心里，一点热泪流了出来，无力地说：“我好累啊！”
修楚齐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爱抚着说：“别再干了，好好休息吧，养好到我这里来。我这里也缺人手，不要再和他们勾心斗角了。”
“我何曾不想，可看着秦伟主任一天天的老了，你会忍心吗？”
“好了不说话了，好好休息。我给你讲讲我们现在勘测的事吧。”修楚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罗舒的脸颊。罗舒闭上眼睛，整个头都在他的大手里，温存徐徐沁入脑海，激起心中的涟漪。她能感觉到他最近工作量很大，而且还常在一线，他的手比以前粗糙有力了。脸在他手上轻轻地摩擦着，体会着只有她才懂的温暖和力道。
两个月以后谋杀她的青年，被利比里亚高等法院判处了最高刑罚流放火星，这也是地球命运共同体决议生效后，第一例被流放的犯人。应罗舒的要求，流放前在天空城，罗舒见到了他。
现在的天空城已经不再是天空号那样又细又短的舱段，每一根直径20米长80米，上万根横竖组合的桁架结构，使整个天空城看起来像一个由无数巨大脚手架构建的现代艺术。天空城就在这些横竖交织的管道内，舱段里是无国界科学组织的各种实验室和载人舱，整个天空城的管辖权也在无国界的世界科学院。在天空城的边缘，还有两个外太空工作区。那里负责人类的宇航飞船的发射和回收，也是太空飞船的组装厂，一些机械手臂和ai机器人，日夜不停地组装太空飞船。人类的航天发射，几乎都在天空城的太空区进行。一来在天空城的拉格朗日点，不会受地球引力影响，燃效比高飞船载荷量大。二来太空失重失压低温的环境，对任何化学燃料的火箭，都是最理想的发射场。三是遥测信号不会受地球自转的影响。第四点，也最重要的，红线工程可以把飞船各个部分运送到这里，在这里完成组装，使得太空飞船更大航程更远，同时摆脱了地球引力的影响，成本和效率更经济。所以说红线工程在人类宇航史上，就相当于猿人会使用了火。发往火星的飞船也是在这里组装的，去往火星的飞船大部分都是单程的，像早期的火星登陆器一样，飞船的登陆舱很大，着陆后将于火星上已有的舱室组合，成为火星上永久的建筑。同时这个时期去往火星的都是被永久流放者，这有一张去往火星的单程票，再没有回到地球的可能。
下一次地球和火星的发射窗口期将于三年后，即2033年，地球和火星轨道最近的年份。在这三年里，所有被流放人员都要集中在天空城，接受系统的培训，以适应火星旅行以及火星上的生活。同时火星流放者，在这三年里也会接受严格的心理疏导，消除极端的思想和偏执的价值观。已在新的天地，开始新的人生。
在天空城的d77监室，罗舒在严格的警卫保护下，见到了刺杀她的青年。罗舒并没有想感化对方，她确信对方也是有自己想法的正常人，只是他的想法来自于狭隘的眼界，这不是一个可以通过感动，可以改变的世界。她只是想通过谈话了解对方的真实想法，以及产生这种极端思想的根源。
小伙子高大健壮，有着典型的瓦西族长相，非洲裔和阿拉伯人的混血，皮肤浅咖啡色，颧骨和眉骨突出，宽阔的下颚，嘴唇很厚。橘红色的囚服，袖口卷过小臂，留着疤痕纹身。他们隔着一面玻璃窗，罗舒穿着磁力靴站玻璃窗的一端。小伙子在玻璃窗的另一端，并未穿磁力靴，靠一只手抓着屋顶锚点，竖在屋子当中。
罗舒拿起语音话筒，说：“嗨，我叫罗舒，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替塔塔。”青年平静的说，目光里既没悔意也没愤怒。
罗舒没有直视他的眼睛，望着他漂浮这的身体，一时不知如何展开话题，停了一会说：“你结婚了吗？”
“有的。”
“你有什么事情？我或许可以帮助你的吗？”
安替塔塔，愣了一会，直视着罗舒说：“让我的族人留在我们的土地。”
“那样不行，那里会有很大的辐射，会毁了你们。我可以帮助你们争取到更好的土地。”
“土地是神留给我们的，丢了土地就丢了神。”
“你知道整个地球都要离开太阳吗？不只是你们的一块土地，是你知道的全部土地，都将不复存在。我们离开太阳之后，我们只能把月亮改造成太阳，继续给我们光给我们水和草，我们的牛羊才能活。没有你们现在的土地，我们没有办法使月亮变成太阳，所以我们全人类全地球需要你们的土地。大家会记住你们，会给你们补偿。”
“如果神说要拿走太阳，那就是神的旨意，是人干涉不了的。你们想把月亮造成太阳，你们不可能成功，你们不是神。你们想成为神，这不仅是对神的亵渎！也是对人的背叛！”安替塔塔说的很平静，一点也没有激动，看来他是深思熟虑的。
罗舒望着他的眼睛，这是第一次触碰到他的眼神，那是一双黒棕色的眼睛，那里没有思辨没有忧郁，只有对信念的坚定。罗舒不时该说什么好，她觉得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觉得应该换一个话题，于是说：“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妻子吗？”
“不要再去骚扰她，她只知道我被判了死刑。不要让一个远在天边的人，成为她的挂念，她要继续活下去。”
出了囚禁舱，罗舒觉得心情格外沉重。在她的职业生涯里，经历过无数次这种舍小利存大义之事。但每一次到了具体的人和事时，那些都认定的小利，又何尝不是一个个小人物的大义呢？
“罗姐，要我说你就不应该来。”羞羞在耳麦里说。
“也许吧，你帮我看一下，修楚齐在哪？”
“在中国城，要联系他吗？”
“要，你去联系吧。”
中国城是在天空城之后开发的太空城，位置在月球对面，地球另一侧的拉格朗日l3点上。在天空城太空工程完工以后，为了红线工程顺利展开，及后续运行安全，地球共同体决定把所有地球轨道卫星，及各种轨道航天器全部清除，今后也不准发射地球轨道航天器。但为保证全球通信和对地观测等，在其他的另外四个拉格朗日点个建四个太空城，来负责通信观测和试验等工作。分别是地球与月球连线的地球外侧，拉格朗日l3点上的中国城。地球与月球连线的月球外侧，拉格朗日l2点上的美国城。地球与月球间左侧，拉格朗日点l4点的俄罗斯城。地球与月球间右侧，拉格朗日点l5的欧洲城。以及地球与月球之间，拉格朗日点l1的无国界科学组织的天空城，形成对地月系的全覆盖。五个太空城分别由五个共同体理事设计建造和管理，设计的理念和建造的风格也各不相同。中国城别名叫“望舒”，是一个圆盘型的太空城，主要考虑到将来在地月旅行时，月亮会充当太阳的作用，而望舒的正圆形反射面正好可以充当月亮。
羞羞和修楚齐的vw取得了联系，把虚拟景象传了过来。此时的修楚齐正在一个植物园里，那是在中国城的边缘地带，白燕的实验室里。靠离心力制造出的重力场，使整个实验室内部环境和地球没有什么差别。实验室内部是由植物和微生物经过ai控制而形成的生态圈，像一个精巧的花园。实验室为了实验未来长期太空旅行的人工环境，所有的植物微生物以及小型动物，都经过ai精心的计算和策划，并且有庸余系统设计，使实验室系统可以独立完成生态自洽循环。
修楚齐正坐在一张茶桌旁喝着茶，在他傍边坐的是白燕。
修楚齐放下茶杯，对罗舒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罗舒看见白燕，就故意撒起娇来，说：“感觉不好，肩膀很痛。”
“你来我这吧，我给你检查一下，是不是也该到了取钢钉的时候了？”白燕说。
“他也没让我去啊？”罗舒故作生气的说。
“你还听他的，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行了，都老夫老妻的，还跟我整这事。你赶紧来吧，等你。”
在这五个太空城之间有定期的飞船，从天空城到望舒绕地球半圈，飞船航行13个小时。罗舒乘坐的是欧洲飞船“阿尔芯弥斯”号，这是一艘核动力飞船，载员150人，定期围绕地球飞行，把除l2点的其他四个拉格朗日点太空城联系起来。整个飞船是一个雪茄型，中部是载人舱前部和后部都是是推进舱，加速和减速时飞船不再需要掉头。舱内的布局有点像民航飞机上，但座椅更加宽大，每一排的间距也更宽松。当人坐下去的时候，座椅两侧会象手一样翻起，把人搂抱在座椅上。当你要站起来时，它又能感受到你身体动姿，把你松开，这时脚下的磁力靴又会感知你的意图，调整磁力大小，给你牢牢抓在地面上。
飞船启动的时候，过载并不明显，整个飞行控制都是有ai完成，安静平稳有很好的乘坐体验。罗舒被座椅包裹着，座椅启动了按摩模式，她让羞羞播放了一首长曲，闭上眼睛。整个座椅包裹着罗舒，被抱着的感觉真好，不松也不紧像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座椅还是有温度的，从头到脚随着按摩的部位有节奏的细微变化着，皮下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舒张有序的舒展着。一个小时后加速完成，没有了过载浑身的细胞都处在了失重的状态中，人一下子就松弛下来，罗舒轻轻的睡去。
她梦到的了北海。在北部湾的暖暖的海水里游泳，远处是银色的沙滩，海是绿色的。她翻过身来，爬在海面上，蓝色的天空飘在身下。缓缓起伏的波浪裹挟着她在海天间漂浮，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海里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