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资本的败局
竞选辩论大会在江湾堡的圆形种植园内举行，271名火星移民悉数到场。人们围坐在田间地头，辩论台在一片刚收割的麦田上，散落田间的扬声器把两个阵营的政治纲领传遍每一个角落。简丰和西普相对而立，蕾丝给简丰倒了一杯水，就抱着女儿去她的小花园里玩了。
西普首先发言，他基本上没给简丰说话的机会。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火星地产的未来：“我们这270名火星移民，不！是271名，也包括可爱的简一，都会在这场交易之后收获巨大的利益。我们将成为原始股民，就像第一批登陆美洲大陆的先民那样，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这里的山川大气矿产宝藏，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去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我们现在开始出售火星上的土地，在地球上募集资金，可以很好地解决火星上物资和技术上的匮乏。同时购买了火星土地的人们，也会源源不断地移民火星，给火星带来新的活力。这样就很好地解决了因为终止的火星移民计划，给我们带来的窘境。请问简丰博士，您目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我们将要面临的问题吗？”
简丰并没有直接回答西普提出的问题，平静地望着台下，那片长满果蔬和谷物的田园，和散落期间的火星移民。然后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指着头顶的穹顶说：“如果有一天，天上的空气可以自由的买卖，请问在座的各位作何感想？如果有一天，阳光将被某个人买走，请问你们将作何感想？如果有一天，在座的各位你们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地球那边被自由地买卖，请问你们将作何感想？”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做声，远处蕾丝带着女儿在她的小花园里玩耍，朝着简丰摆了摆手。西普斜着眼睛看着简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简丰向着蕾丝和女儿的方向笑了笑，接着说：“火星地表面积是多少？恐怕每一位火星移民都知道。火星地表面积为地球表面积的28，大约是14000万平方千米，这个数值是恒定不变的。人类所能创造的财富换算成资本，会是多少？这个可能没有人能回答得了。”简丰停了停，瞥了一眼西普，接着说：“那么如西普先生所说，在地球出售火星土地，那么将是些什么人，会购买火星土地呢？有闲置资本并且有意愿移民火星的人。有闲置资本的必定是少数人，有意愿移民火星现在看来也是少数人。但有一天地球的生存状态出现了重大危机，移民火星势必将是地球人类的不二选择，到那时这些今天把地球的大量资本转化成火星土地的人，势必将成为火星的主人，而另一些人将为生存沦为他们奴隶吗？请问西普先生，一个优秀的地产商。”简丰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简丰醒来时，躺在蕾丝的怀了，蕾丝急切地说：“我叫你不要再去竞选什么执政官了，谁当上执政官，咱们不是都一样过日子吗？”蕾丝抱着简丰，关切爱抚着他的脸庞。
“我刚才是怎么？”
“还好，没什么大事，低血糖，一定是累的。昨晚睡得太晚了。”
“辩论会最后怎么样了？新的民调出来了吗？”
“你怎么还想着它，咱们不去想了行吗？”蕾丝死死地抱着简丰。
“我昨晚都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可我怎么就晕倒了呢？唉！”
“我不要你再去想，不要你去想。”蕾丝急的流出眼泪。
尽管简丰的辩论没有说完，但他的话还是触动了不少人，移民们联想到西普的身份，对他的土地出售计划多少有些警觉。最后的民调结果，简丰50，西普50，两人一半对一半，平分秋色。
然而没过几天，在莫斯科捷尔任斯基大街122号，距离前苏联克格勃总部不远的一间幽暗地下室里，国际著名的黑客蔡·彼得有了一个关于火星的重大发现。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蔡·彼得一直想侵入火星的网络系统，但从没有成功。这几天他一直在观看火星农业种植园的视频资料，这些资料有些是网上公开的，有些是他在世界科学院非法下载的。无意中蔡·彼得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视频图像中都出现了一支古老的白炽灯。开始他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当小简一咿咿呀呀的大叫的画面，和那支白炽灯一同出现在视频时，背景中还有“悄悄话”的提示牌，他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当把画面放大时，他惊奇地发现，白炽灯的钨丝灯芯在简一的声波作用下，有节奏地微微颤动。蔡·彼得一下茅塞顿开如获至宝，从此他把所有含有白炽灯的视频都保存起来，一点点地研究比对，终于破解了所有的语音信息，火星对他再无秘密可言。也正是这样，他知道了火星的土地拍卖计划，知道了西普的政治纲领。他明白拍卖火星的土地，就相当于拿地球上的空气自由买卖一样，生死将直接被资本所操纵。出于一个黑客的良知，他直接把这些都公布在了互网络上。
简丰安置的悄悄话，就这样在地球上炸响了。人们纷纷下载火星农业种植的视频，比对分析，都验证了蔡·彼得的结论。西普的所有计划都被公布在网络上，一时间私有资本成为人们声讨的对象。刚刚被熄灭的怒火再一次点燃，人们对地球灾难命运的恐惧，转化成对少数巨额资本家的愤怒，一场针对资本和资本家清理席卷全球。向华尔街进军，攻占伦敦证劵所，成为全球新闻关注的重点。
纽约的西普大厦被愤怒的市民占领，加州的高尔夫球场被美国农民的拖拉机犁成了荒地。巴黎市民打出巴黎公社的横幅，香榭丽舍大街再次响起鲍狄埃的歌曲。那个远在1848年就在欧洲大陆徘徊的幽灵，已经不再徘徊，而是走上街头。人们纷纷联想到近代史中，人类社会的种种不幸，一切都因这只叫做资本的猛兽。没想到在整个人类整个地球，即将遭到灭顶之灾时，竟然有人想用资本操控火星上的土地，操控人类生存的资源。这只无形的巨手以及他的代言人，仍要在全人类的生死选择中，玩弄人类于股掌之中。
地球命运共同体很快做出决定：1，严禁火星土地及资源在地球上的任何交易。2，冻结前往火星的财阀的所有资产。
消息很快传到了火星，移民们不但知道了土地换资本的计划已经全部落空，也知道了这部所谓拯救火星计划的背后真正的目的。西普一行人遭到移民们的唾弃，移民没有一张选票投给西普，简丰顺理成章地当选为火星的执政官。
而西普一伙在火星上日子，也变得及其可危。火星移民没有谁愿意接近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使其成了移民眼中的异类。西普在火星的日子变得难过，在地球上的资产也正如泄过堤坝的洪水，一去千里。终于在第一批地球火星母舰即将返回地球的日子，西普一伙提出了返回地球的申请，很快得到了简丰的批准。另外返回地球的还有32名火星志愿者，他们大多数因为地球命运共同体停止了火星移民计划，而对火星未来失去了信心，放弃志愿者的身份，回归地球。尽管简丰知道火星是多么的需要人才，但还是批准了请求。
望着陆续升空的飞船，简丰心里百感交集。火星上算上简一，还剩下108名地球移民。接下来的岁月，很难再有地球的移民。除了在技术上还能从地球得到帮助，剩下的全得靠自己了。简丰回到江湾堡，进了基地直接回到自己的居所。刚进门就听到简一的啼哭，简丰环顾房内，蕾丝没在房里。女儿在婴儿床上“嗷嗷”地哭着，简丰用手轻轻触碰女儿哭红的小脸蛋，感觉有东西触碰，简一的小嘴朝手指而去。这是饿了，简丰赶紧给女儿冲好奶粉，喝上奶女儿马上就不哭了，小嘴咕嘟咕嘟地使劲裹着奶嘴，简丰自言自语：“以后想喝奶就要靠自己了”。简丰说完，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掉下一滴泪来。正喝奶的简一，似乎听懂了爸爸的听，瞪着个大眼睛看着简丰，又四处张望着寻找妈妈。
简丰抱着女儿走出居所，来到种植园，看潘雨笋正在田间忙碌，上前问：“看见蕾丝了吗？”
“没看见，她已经好几天没来园子里了。”
简丰又问了几个人，都没看见蕾丝。简丰心里有些着急了，他把简伊交给了苏迪，跑到江湾堡的气闸舱，果然少了蕾丝的宇航服。她能去哪呢？莫非是去蛙鸣堡了，去那干嘛呢？是去找她的小白药片吗？这里的药没有了吗？简丰脑海里又出现了蕾丝在水手谷的那次事故中，没吃药片之前浑身发抖的场景。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蕾丝吃那个药片了，甚至都忘了这件事。但现在有想起来，又想到蕾丝身世之谜，简丰马上意识到，那个小白药片，绝不是拜糖平那么简单。
西普一行十五人的半人马号飞船，在火星轨道绕行三周之后进入霍曼弹道，向地球飞去。这艘飞船堪称低调奢华，仅从简单的外表是想想不到内部的精致，它在技术上已经远远超出了战神号。它的重力系统是精确时空自限所制造出的水平重力场，已经不再像战神和战车母舰那样依靠离心舱模拟重力，所以它的舱室更自然平顺，和地球环境下几乎一致。
生活舱中几位金主财阀疲倦地靠在座椅里，对这趟火星之行的沮丧和对未来地球上资产的不安，都刻在每个人脸上。西普叫过霍克伍德说：“我们那位夫人醒了吗？”
“现在还没。”霍克伍德看了看手表说：“还要再等五分钟，解药才能发挥作用。”
“好，你去吧，好好研究一下审讯方案。一定要搞清在那个环节出的问题。”
“是。”霍克伍德说着转身离开。
简丰开着火星车离开江湾堡向蛙鸣堡驶去，除了蛙鸣堡，他想不出蕾丝还会去哪。两个基地之间长期往来的车辆已把碎石碾成沙粒，车过扬起一片红褐色的烟尘，使火星车看上去象一株大气中飞腾的火箭。进了蛙鸣堡，迎面撞见留守的乌尔科巴·席尔瓦。简丰问：“蕾丝来过吗？”
“没有啊，你们不是搬到江湾堡了吗？”
“我问，她来过吗？”
“没有啊，从来没有。出什么事了？”
简丰没再回答他，劲直向蛙鸣堡的医疗室走去。席尔瓦在身后跟着他，继续问道：“听说，有不少人返回地球了？”
“我这有点重要的事，你去忙你的吧。”简丰不想再和席尔瓦饶舌。进了医疗室，舱室还保持着他们临走时的样子，不像是有人来过。简丰仔细搜寻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果然在蕾丝的医务包里找到了在水手谷吃的小药片。他拿上药片返回江湾堡，马上找到唐迪医生，请她化验一下这到底是什么，然后向江湾堡负责治安的官员报了案。很快所有的基地都搜寻遍了，也没有蕾丝的身影。终于在视频监控中发现了端倪，画面中清晰地显示西普一伙从十五人变成了十六人，而且多出的一人是被四五个壮汉簇拥着走出的江湾堡。虽然穿着宇航服，但体态身高上看，就是蕾丝。
简丰的脑袋瞬间像被炸裂了一样，他马上命令耶娃呼叫半人马号返航，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此时进入霍曼弹道巡航的半人马号飞船，已经飞出火星引力范围，正以224千米每秒的速度向地球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