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孤独的猎奇者
简丰不紧不慢地说：“核聚变的产物，氘和氦3发生核聚变生成氦4和一个质子，质子带正电荷，这些火星地表的电就来自核聚变中产生的质子。”
乔恍然大悟说：“有电不就可以产生电磁了吗？”
“对，只要让这些正电荷的质子按照一定方向在火星地表流动起来，火星磁场就可以建立。我猜想这就是地球要在火星上做这个实验的目的，或许不用借用木星的卫星，火星也可以拥有磁场。”简丰说着抬起头，望向西面的天空，那里有太阳系最高的五座盾型火山。如果在山顶矗立一个时空自限的核聚变装置，那的人造太阳可以照亮火星西部大部分地区，包括萨希斯台地，月神高地的整个西半球赤道高原。简丰凝神片刻收回目光，突然看见灯台的西北部一个黑影爬上高地。
简丰回到火星车上，在望远镜中分辨出那个黑影，那是一颗人类火星探测器，是印度于2024年发射的行者号。黑褐色影子缓缓向灯台方向移动，走走停停，还不时给土壤大气进行着分析测量。乔启动车子，说：“给他压碎吧。”
“不要，让它测量吧，反正这些数据都要传回地球共同体，都是公开的数据。”
“你看那边又来了一个。”
简丰随着蕾丝手指的方向望去，望远镜里看到了熟悉的家伙，那是巴布发现的nasn的猎奇者号。如今它已经被达·耶娃修理好，平时一直在蛙鸣堡附近活动，现在也跟了过来。
“这是苍蝇嗅到了腐肉，都围上来了。”简丰说着，收拾好测试仪器说：“走吧，我们的工作完了，回蛙鸣堡。”
半路上乔停住车，截住了猎奇者，把它吊装上火星车。这个比狗大一点的家伙，似乎明白乔的意思，四条机械腿还不停的抓弄，表示不满。又把摄像头对准蕾丝，好像在向她求援。
蕾丝摊开双手说：“我也没办法，是乔抓的你。”
猎奇者一条腿狠狠地蹬在地上，似乎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要不这样，回去我给你读书讲故事。”蕾丝摸摸猎奇者的头。那家伙居然像听懂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乔奇怪地瞪着猎奇者说：“我对这些东西一直没有好感，这帮东西别是没安好心，你看着吧，人早晚有一天得成为它们的狗。”
回到蛙鸣堡，简丰马上和地球上的修楚齐进行了无线电通信。他把收集到的各种数据都传了过去，还附上了对这次实验的实际观感。然后问修楚齐，他给地球提出的改造火星的方案，地球命运共同体研究的怎么样了？6分32秒简丰回到了修楚齐的回复。告诉他方案还在研究，还要做两次实验，同时让他考虑去一趟奥林匹斯山科考是否可行，那里受火星大气影响要少，太阳风可能会带来非常丰富的氦3。简丰没有直接回复，他知道蛙鸣堡到奥林匹斯山的直线距离有10000公里，更何况它是珠穆朗玛峰的三倍高。走出通信舱，简丰透过舱壁的玄窗，看见在潘雨笋新建好的生态棚里，蕾丝手里拿着她那本《百年孤独》，正给猎奇者讲故事。
简丰走进阳光大棚，火星基地自己制造的钛合金型材和高强度透光膜，把四个火星舱围起的四方形的顶部整个密封起来，使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生态园。300平米的空间全部被种上了耐寒的作物，一种苏格兰野麦草和冬小麦杂交的小麦，如今已经长的有半人高了。小麦刚刚抽穗，还没有灌浆。简丰手拨弄着麦穗向蕾丝走去，走进了发现蕾丝手中的书是反拿着的，书皮冲着自己，文字对着猎奇者。
“书都拿反了”
蕾丝一惊，书掉在了地上，转头看见是简丰，捂着胸口说：“你吓了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是你太专注了。”
“我在教猎奇者学习西班牙语。”
“它能学的会吗？”
“应该可以的，它有一套可以学习的ai。”蕾丝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书，用西班牙说：“趴下。”
猎奇者真就听懂了，四只机械臂趴了下来，一瞬间一个念头在简丰脑子里闪现。
晚饭的时候，简丰把和地球通信的内容告诉了大家，并让队员们讨论去奥林匹斯山地质考察的事。蕾丝坚决不同意，大家也都觉得不可能实现，地球的要求太过分。移民们刚刚安顿下来，一场火星风暴就使巴布长眠于火星，更何况这次要走10000公里，爬上三倍珠峰高度的奥林匹斯山。来回路途至少要90天，火星车所带的给养最多20天，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更主要火星车根本就上不了山，还要跨过塞卡峡谷。
“我也知道这很难。”简丰说：“可大家想一想，我们从地球到火星那一步是容易的呢？我们本来都是一些可以安享生活的人，每天清晨在宽敞的办公桌上泡上一杯茶或是咖啡，安静的享受一下窗外明亮的阳光，半晚的微风中挽着爱人在树荫下，看着初升的月亮，感受爱情的甜蜜。可这一切安逸的生活，都从我们身边悄然而去了。我们选选择来到这里，为什么？不用我说吧，答案都在每个人心里。我们所牺牲将要换取的，正是我们的家人朋友子孙，象我们曾经所拥有的一样吗？快乐祥和对明天不会感到恐惧无助。这种恐惧和无助，从两年前就开始侵蚀我的大脑心灵，我们没有选着逃避，人类也没有选择放弃。我们抛开了个人生命的安危，就是在告诉宇宙我们的选择。”
简丰停了停，望着大家，接着说：“我有一个方案，我们可以利用火星飞船，我们现在有四艘可以往返地面和火星轨道的飞船，可以把燃料集中到两艘飞船上，再重回战车2号。重新在奥林匹斯山上实施着陆。”
简丰停了下来，望着宇航员中村和苏迪。
苏迪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简丰说：“可以。”
简丰又把目光转向席尔瓦，说：“调整战车2号的轨道高度，以减少往返飞船的燃料。”
“可以。”
简丰又把目光转向迪迪·爱玛丽安，说：“对奥林匹斯山的环境和气象实施观测，选取着陆点。”
“可以。”
简丰又把目光转向达·耶娃，说：“对猎奇者号进行改装，拆掉一些设备装上一台地震波测试仪，数据链要和战车2链接。”
“可以。”
简丰又把目光转向丁子晟，说：“我们现在提取的核材料是否可以制作一颗低当量的核弹？”
“可以制作一颗钚235的核弹，但我们没有烈性炸药，无法达到链式反应的阈值。”
“用反推火箭发动机的剩余燃料是否可以？”
“这需要一个高强度的爆炸外壁，以使内部获得一个高温高压，引爆核反应。”
乔说：“我们冶炼的钛合金可以满足要求。”
“好的乔，你要和席尔瓦去趟水手峡谷，带上另一台地震波测试器。”
“可以。”
“劳尔·乌尔，你负责在蛙鸣堡的第三台地震波测试仪。”
“可以。”
“原理是这样，我要在火星的东半球释放一颗核弹，在西半球的蛙鸣堡，水手谷和奥林匹斯山的三个点的收集地震波数据。只要核弹在东半球大致的范围爆炸，三个点的地震波，必有一个点会收集到通过火星地核的数据，这样我就可以分析出火星内部的构造和温度。”简丰停了停，接着说：“最后一个问题，谁来和我一同前往奥林匹斯山？”
“我。”蕾丝毫不犹豫地答道。
简丰想都没想，坚决地说：“你不行，你不会驾驶飞船。这次为了节省燃料和给养，只能去两个人。”
苏迪说：“那好办，咱们做两个咎，咱们抓咎吧。”
简丰说：“不行，这里只有我一个搞地质的，必须得有我。”
中村看看简丰说：“我和简丰去吧，这样理论上是最好的。”
“还有我，我留在战车2上，可以作为后援，保持和蛙鸣堡和地球的通信畅通。”苏迪说。大家也就基本上认同了这个方案。
晚上蕾丝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自己赤身裸体地被捆绑成肉达摩，悬在房梁上。一圈圈的麻绳紧紧束缚着肉体，被勒得充血发红的肉体，在漆黑的房间里，象一只残烛无助地摇动。除了手指和脚趾可以挣扎扭动，身体其余各个部分都被牢牢地锁住。蕾丝无助地看着四周，黑暗中一颗颗闪亮的光点象一颗颗星星又象一双双眼睛。正前方的铁皮灯罩下悬着的白炽灯，就象是火星上看到的太阳，瓦蓝色的闪着一圈圈的光晕。灯影下，摆着一排排的钢制注射器，幽幽放着寒光。蕾丝猛地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死死抱住自己双臂。莫名的恐惧又一次袭上心头。她望着身边还在熟睡的简丰，多少次她想坦白自己的心扉，可又不忍伤害到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刺激，她都会觉得是深深的愧疚。在这颗寸草不生，最远距地球4亿公里的星球，唯一让她生活中还能感受到阳光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就让自己来承受这一切吧，蕾丝俯下身，轻轻吻了下这个沉浸在梦乡的单纯男人。
出发的日期如期而至，在一切准备停当之后，3月28日先驱者号载着简丰中村和苏迪再次返回火星轨道上的战车2号母舰。望着消失在昏黄大气上的先驱者号，蕾丝除了祈祷平安什么也作不了，象是手里握住的空气，越使劲越抓，越感觉不到。
晚上她和远在美国的女儿进行了视频，女儿依旧一副兴奋的样子，问着她一些关于火星的问题，这些问题大概都是准备好的，大段的提问之后，要等待7分12秒才能收到妈妈的回答。视频画面的背景里，蕾丝的床上放着她那本《百年孤独》，一张便签随手放在书皮上，上边写着有些不知记录什么的数字。
先驱者号降落在奥林匹斯火山口东侧万神殿台阶上，一切准备完成之后，简丰和中村宏一走出飞船。褐红色的萨希斯高原在两人的眼前一览无余，这个35亿年前就被定格的高原，雄奇地横亘在火星的赤道上，像一个巨大的圣坛，莲花般绽开的陨石坑镶嵌在斑驳阡陌的红色高原上，婉如前世灵妙的冥花被时空雕刻成画，无声地讲述着火星的前程往事。高原东南方耸起的三座巨型火山阿斯克瑞斯山，帕吾尼斯山和阿西亚山，犹如朝圣的巨人，安坐圣坛，聆听时间的圣训。恢弘荒凉，宇宙的洪荒和这两个小小的地球生命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颗星球上没有云没有水汽，只有一层薄薄的二氧化碳的薄雾，使远处的地平线蒙上一层谈谈的橘红色，犹如一粒嵌入包浆的菩提子。
“这是一颗宇宙的化石。”简丰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
“是啊，要使它枯木回春，就要看它的心，死没死啦。”
两人收了收被震惊的心，开始了工作。简丰提取了一些地表土壤样本，又钻取了一些深层岩石样本。然后两人返回先驱者号。稍作调整之后，先驱者号再次起飞，然后降落在火山口里。火山口底部直径50千米，已被时间风化的火山岩，象一块块开裂龟板，长满包浆。死去的火山在35亿年的时间长河里，仍然保持着它生前的伟岸。四周60千米高的环形绝壁，把整个火山口封印成一个巨大的远古图章，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造物之火熄灭的那一刻。简丰又取了一些火山岩的样本，然后打了一个一米的小洞，红外线测温仪显示这里的温度比山顶处高出13c。简丰心里暗自惊喜，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推断地下不远处仍有岩浆存在。看来真如他早前判断的那样，这颗星球本没有真的死去，只是它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中村启动了猎奇者火星探测车，它应该按照指令爬上火山口中心的一个山包，在那里安设地震波探测器，并把所有的数据通过它的天线传回到战车2号上。望着这个象狗一样的火星ai和远处的高耸的绝壁，简丰心里还真是不舍，它毕竟与移民们朝夕相处了137个火星日。
简丰在心里暗暗地说“永别了人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