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造火星计划
简丰无力地倒在座椅里，整个人像被丢进了波涛汹涌大海，上下翻腾不能自持。外边的狂风依旧肆虐着残破的火星车，撕裂的铁皮在风暴中哗哗作响，天地的哀鸣和嘶吼，击穿耳膜激荡在脑海。人类所有的高傲和尊严，都在火星风暴的碾压蹂躏中化为乌有。难道这就是宇宙的真相？
蕾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焦急地询问简丰：“怎么啦？”
简丰连连摆手说：“没什么，只是风太大。”
蕾丝更加惊恐地说：“风大？那巴布呢？”
简丰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只好对蕾丝讲了实情。
隔着头盔，简丰都能感觉蕾丝在无助的抽泣。这只是火星登陆的第五天，未来还有两年这样的岁月。人类的渺小和无助，在遥远的火星又一次被印证了。外边仍是狂风大作，天地昏暗，火星车在狂风中瑟瑟发抖。
蕾丝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悲伤，扑在简丰的胸口，放声大哭。
狂风肆虐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停下了，两人生命支持背包的氧气和电力，已经消耗的警戒点。简丰只好又打开车门，去车里拿来新的生命支持包。换制背包的短短几十秒钟，火星夜晚的寒凉仍叫他们彻骨难忘。隔着观察窗，外边的世界已是满目疮痍，崩塌的崖壁塞满山谷，钻井设备东倒西歪散落一地，崖顶上闪烁的群星静默地匍匐在冰冷的宇宙深空，冷漠地注视着他们。四周没有风声，没有树叶摇曳的哗哗声，没有草虫的鸣叫，没有地球上一切熟悉的声音。
天亮了，简丰叫蕾丝待在减压室里，他自己先下了车，搬去散落巴布的遗体四周的石块，把这个蒙古汉子扶正。然后简丰打开减压室的闸门，检查了火星车受损的情况，动力系统和通信系统都已全部损坏，他们已经不能自主撤离也无法呼叫营救了。简丰只好用到最原始的求救方式，用石块在平地上摆出“sos”的求救信号。
“这能管用吗？”蕾丝急切地问。
“也只好这样了。应该行的，火星轨道卫星会发现的，再说咱们是按照坐标走的。”
“那现在咱们还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等着。但愿他们今晚之前会赶到。”
“咱们的氧气能坚持到吗？”
“车上还有一套车载的生命支持系统，把那上边的氧氮气罐卸下来，应该可以用。另外车上的核衰变的发热装置，可以保持减压舱的温度，能节省不少的电力。”简丰说完和蕾丝就开始拆卸气罐和发热装置，检查之后，确定都还可以使用。就是减压室的增压泵坏了，目前还是不能脱掉宇航服。不过有了发热装置，生命支持包的电力可以节省下许多，待在减压室里也暖和许多。
两个人坐在减压室里，迷茫地望着窗外，简丰问：“你是怎么加入火星移民计划的？”
“本来不想加入，可我失业了，我的医师执照被联邦政府吊销了。”
“为什么？”
“因为我放走了一个他们认为很重要的人，一名记者。”
“谁？”
“罗舒。”
“罗舒。这人我认识。现在是我们地球命运共同体的新闻发言人。”
“那时还不是，只是一名记者。说说你吧，你怎么加入的？”
“我是自愿的。”
“哦，这个世上还有自愿流放到火星的，真没想到。你就是那种先行者喽。”
“螃蟹总要有人吃第一口。”
“但愿能吃到螃蟹。我家乡在西雅图，小时候爸爸每次出海回来，总会给我们带来阿拉斯加帝王蟹。那时候总觉得那东西很丑，是海里的一种蜘蛛。现在可倒好，别说海了，就是一滴水都没有看到，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两年。”
“会的，这颗星球上有水。而且据我估计还不少，只是要想办法才能找到它。人类是早晚要生存在火星上的。地球大概率要死亡的，我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下一代考虑啊。”
蕾丝并不想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她又换了一个话题问：“你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你呢？”
“我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那你怎么还会作火星移民，女儿跟着你丈夫吗？”
“不，女儿跟着我。前夫现在在那我也不知道。自打女儿出生，他就在我生活中消失了。参加火星移民计划，就是为了补助金，这样女儿会有个好的归属。现在她在nasn提供的寄宿学校，由爻基金会托管。”
“为什么没有再考虑结婚？”简丰说完又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些不适时宜。
“结婚，恋爱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在这狂暴的星球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恋爱是多么的矫情。”蕾丝说着靠近简丰的怀里。隔着宇航服从听筒和耳麦里，两人聊着各自地球的往事。
聊着聊着，简丰发现怀里的蕾丝声音越来越小，变得有气无力，身体蜷缩着不停的打着冷颤。简丰拍打着她的面罩，急切地说：“你怎了啦？你怎么啦？”
“药，药。”蕾丝有气无力地说着：“在我的随身包里。”
简丰赶紧打开通向驾驶室的舱门，找来了她的包，从包里面找出一个小白药瓶，问：“吃几粒？”
“两粒。”
简丰知道不能这样摘掉头盔，直接喂她。火星的地表压力只有地球的百分之一，打开头盔的一瞬间，她全身的体液会沸腾。必须先解决减压室失压的问题，才能摘去头盔。他检查了减压室的进出舱门都是完好的，现在唯一和外界联通的是压力管道。简丰又返回驾驶室，果然在联通减压室和驾驶室的气管和气泵都已损坏，破损的地方构成了减压室和外界的联通。简丰找来了一些布和胶带，把管道堵上，又卸掉了车内用以补充气压的氮氧气瓶。但减压室的压力表已经无法正常工作，他没法确定放气后室内的气压。他突然想到宇航服上的生命环境指示仪有显示大气压力的功能，于是又返回驾驶室，用刀子割开了巴布宇航服左臂下的生命环境指示仪。巴布的遗体像雕塑一样静默地矗立着。简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拿着取下的生命环境指示仪回到减压室，开始放气给室内加压。这时蕾丝已经全身不停地颤抖，像是得了疟疾一样。
压力升到08的大气压时，简丰摘掉蕾丝头盔，迅速把两粒小白片塞进她嘴里，又带好头盔，把氧气调高。过了几分钟，蕾丝缓了过来，喃喃地说：“能把宇航服脱了吗？”
“不行，压力虽然能保住，但空气循环系统不能工作，二氧化碳没法排除。我们还得穿着宇航服。”
“这可真是太难了。”
简丰明白蕾丝说的什么意思，毕竟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人的生理解决成了一件十分尴尬的事。简丰自己也是一塌糊涂了，保命要紧，随他去吧。
下午1点56分，基地的救援赶到了，乔和中村驾驶着火星车出现在观察窗外。两个人紧绷的心玄终于放了下来，四个人还有巴布的遗体一同返回基地。请示了地球之后，火星移民为巴布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然后把遗体安葬在基地外的高地的南坡上。火星移民们给这个地方，取了个蒙古名字，叫亿克淖尔。昨天还是欢蹦乱跳的蒙古小伙，今天就成了长眠不醒的有机物，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他的长生天。第一个地球生命的遗骨从此长眠于陌生的星球上。
晚上，简丰又仔细检查了从峡谷带回的岩层样本，确实发现样本中含有大量的h2o（水），钚和氦3。他给地球写了一封完整的报告，详尽地说明了火星初步的勘察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和急需的物资设备，还有火星基地各种应改进的地方。
写着写着，一个想法浮现脑海，这个想法是他在前往火星的飞船上想到的。但这次的遇险更坚定了他的想法，生命不可能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繁衍生存。人类要移民火星，完全靠人造的基地和地下城堡是行不通的，生命要演化要发展就需要有一个半开放的空间，一边对地球生命提供保护，一边可以扩展并承担起容错的冗余。为此人类想要正真大规模移民火星，必须对火星环境加以改变。火星的低温低气压环境与其大气稀薄有直接的关系，而从岩石样本的分析，早期的火星环境大气本不稀薄，也不缺乏液态水。单单从火星上峡谷地形图上，就可以看到古老河流的模样。有液态水就足可以证明，那时的火星地表温度在零度以上。而在35亿年之后，火星环境似乎突然发生了重大转变，液态水和大气消失了。以往我们的研究推断，主要都倾向于火星上没有磁场，由于缺少磁场的保护，在太阳风的作用下，火星大气和水分子被吹散在了太空，使这颗星球失去了维持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而逐步死去了。在战车1号火星轨道卫星的观测中，发现火星的地质结构有一个重大的特点，火星的南北半球差异极大，北半球是被熔岩填平的低原，南半球是更加古老布满陨石坑的高地，而火星赤道涌起的高山和褶皱断裂的巨型峡谷，更加印证了简丰的判断。那就是在35亿年前，火星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天体撞击，象40亿年前的地球所经历的一样。不同的是，那一次忒伊亚对地球的撞击，由此诞生了月球。而火星的这次撞击，可就没有那么幸运，它很可能在撞击中，消失了一颗大质量的卫星。即一颗外行星在靠近火星轨道途中，先击碎了火星的卫星，被击碎的碎片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形成了今天火星和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带，而后这颗外行星又撞上了火星，由此形成今天的火星地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火星地表的特征，以及火星突然死亡之谜，更重要这也可以解释火星外小行星带的形成。撞击使火星瞬间释放出地心的热量，而使整个星球冷却，地壳凝固。在缺失卫星的引力拖拽下，火星内部的铁质熔岩不再产生流动，火星也就不会产生磁场，失去磁场的保护，太阳风和粒子流快速带走火星大气和地表水份。火星在几万年间，地表的板块运动也就此终止，火星的地貌从此维持至今。
人类要想重启火星，只需向木星借两颗卫星，木星伽利略卫星中的木卫二和木卫四。木卫二欧罗巴是太阳系内水资源最多的星球，大概是地球水量的两倍。用木卫二撞击火星，不但会给火星带来大量的水，还会增加火星质量增加地表重力，同时撞击的能量会加热火星地核，释放大量的气体。另一颗木卫四卡里斯托，把它放到火星的轨道，使其变成火星的一颗卫星，靠它的引力拖拽效应，使火星地核熔岩转动起来，火星磁场由此就建立了。然后在火星地表建立一些封闭的基地，通过生物学微生物化学手段逐步改造火星环境，最终使人类可以走出封闭的火星基地，自由漫步于火星。
实现起来不是没有可能，火星上有丰富的核燃料，只需在火星上建立提取和加工的工厂。核聚变发动机在地球建造，用地球火星母舰运至火星轨道，在火星和木星交汇时把核聚变发动机安装到木卫二，四，加速木卫二，四，使其脱离木星的引力，进入火星的引力范围。然后使一颗撞向火星，一颗绕火星成为它的卫星。
简丰写完，给地球发了过去。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还需要详细的数据和科学论证。但至少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写完之后，简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这几天的经历让他身心疲惫，他努力想使自己放松一下，什么也不去想。他深深地向后靠去，恍惚间坠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他闻到了女人的体香，猛地一睁眼，蕾丝的脸庞出现在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