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倾斜的比萨钟塔
意大利比萨的郊区，一处孤立的山丘上，矗立着一个半球型的建筑，这是欧洲南方天文台（eso）在意大利的一个观测站。山丘下一望无际的紫色薰衣草田间，有相互垂直的两根管道伸向远方，每根三千米长，这就是欧空局（eas）的室女座引力波天文台（virgo）。地中海绚丽的阳光下，两个管道交叉摆放在紫色的薰衣草间，象两根十字交叉的筷子，让人觉得很另类，又让罗舒想到达利那幅关于时钟的油画。
罗舒王晓薇和梅根一行驱车上到了山丘，见到了欧洲南方天文台台长帕瓦里尼。罗舒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并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紫金山天文台观测到参宿四位置偏移的数据，告诉了帕瓦里尼天文台长。然后在帕瓦里尼台长的同意下，开始了正式采访。
帕瓦里尼说：“关于星体轨道的变化我们也有同样的观测，我们这里的22米反射望远镜观测距离太近，只能观测太阳系里行星。但我们还是发现了木星轨道的变化。”
罗舒说：“我可以把紫金山观测到的参宿四详细数据提供给您，为了便于双方的研究，能否把贵台观测的木星数据提供给我方呢。”
帕瓦里尼说：“这个不成问题，但罗小姐所说的由此可以证明地球轨道的改变，或许证据不足。你看我们现有的证据都是集中在北半球的天文观测数据，而且数据变动不是很大。造成这种现象的成因可能很多，例如我们校准望远镜角度的误差等等。还有更为重要的，地球极轴的摆动量的突变。这种观点是我们欧洲南方天文台许多研究员的意见。”
罗舒说：“据我所知欧洲南方天文的主要观测望远镜都在智利，你没有南半球的观测数据吗？”
帕瓦里尼说：“有的，但在智利的拉瓦天文台一直在观测蛇夫座的巨大空洞，那里什么星体也没有，另一个望远镜正在检修。除非我让拉瓦天文台去对准南方鲸鱼座的dx787脉冲星，还要把以前的观测数据调出来相比较，才有结果。”
罗舒说：“这有可能关系到整个人类。”
梅根插了一句：“是否可以让他们拿出几分钟对焦一下dx787呢？”
帕瓦里尼说：“我私下里可以和他们说说，但数据不能从我这里出去。罗小姐你也知道，欧盟成员大部分都是北约成员，现在中美两国的关系还处于一个敏感阶段，有些事情我不能做主。”
罗舒说：“您的意思，数据要我自己去拿喽？”
帕瓦里尼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罗舒看到他的表情，只好开始第二个问题，于是问道：“第二个问题，关于引力波数据？”
帕瓦里尼继续摊开双手，说：“这个问题和上一个我回答的一样，无法官方得到。”
梅根说：“可否你私下提供？”
帕瓦里尼望着梅根说：“教授，您是知道的，我也是研究天体物理的，数据对我同样重要。没有共享怎么可能一味的付出呢。”
罗舒一听就明白了，说：“我可以帮你搞到中国天琴引力波的数据！作为交换，我需要室女座的引力波数据。”
“罗小姐，你要知道，目前我们的室女座引力波天文台（virgo）是最准确的，因为我们在两条三千米长的真空管道内安装的反射镜和透镜都是非接触式的，它不会受到地面任何震动的影响。”
“让我来解释一下。”看见罗舒听不懂，梅根解释道：“激光引力波干涉仪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在真空管道内，先发射一束激光。在前端经过一个棱镜，一束光被分为互为垂直的两束。两道光在各自的同长的管道内行进，在管道的的尽到又被反射镜反射回来，并在一点交叉。请记住它们是来着同一束光，就必定有相同的频谱和相位，行程又是相同的，在相交时在干涉条纹理论上也是一致的。引力波是时空曲率在空间上的波动涟漪，有一个源点，也是说它有一个来源的方向，经过两束互为垂直的同相位同频率的光，必定会对两束光产生不同的影响，在两束光再次相交时，干涉数值就会产生变化并被干涉仪记录下来。所以光在管道中不受地球物理干扰很重要。由是virgo系统就把反射镜透镜做了悬空处理，避免了地面震动对其的影响。”
帕瓦里尼接着说：“本来我们的室女座（virgo）和美国的（ligo）及日本的已经组网建立了一个系统。不幸的是日本的引力波天文台正在升级改造，美国的又因为龙星号货运飞船的事故对欧洲产生了不信任。我本人倒是对这些政治问题不感兴趣，真心的希望这次能够合作成功。但同时信任是相互的，我们也需要你们的数据支持。”
“能够理解。”
结束了采访，回到比萨。罗舒快速地写了两篇通讯稿，《关于室女座引力波天文台的简介》《偏离航道的木星》，特别是最后一篇，把她得到的木星轨道参数都写了进去，一点没有了新闻的读感，更像是学术报告。写完之后，又用主编教给她的方法。在贴吧上给老陈留了言，叫他马上联系修楚齐，告诉他对方要求引力波数据共享。她还告诉老陈，她准备去趟智利。
一个半小时后，她等到了老陈在贴吧上的回复，在对一串数码和字母的解读之后，终于看懂了来信。“修以知，共享由中科院以学术名义和对方联系。下一步可自行决定。”
王晓薇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她，几天来的迷惑不解，终于似乎看懂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说：“原来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啊！”
“明天，我要动身去智利，你可以回国了。”
“不行，我也要去。”
“那可是南美洲啊，到处都是毒贩和色狼。”
“那我更要去。”
晚上罗舒觉得应该答谢一下梅根，就请梅根和帕瓦里尼一起吃了个饭，饭后梅根饶有兴趣地邀请罗舒参观比萨斜塔。
斜塔原本是广场大教堂的钟楼，伽利略曾在这里做过著名的自由落体的实验。让罗舒感到奇怪，整个广场教堂和斜塔并没有景观灯光，四周也没有什么游客。大理石的塔身在夜幕下黑沉沉，显得阴气森森，像是一位斜着身子喝醉酒的落魄贵族。
“为什么连灯光都没有呢？”罗舒问。
梅根无奈地说：“欧洲败落了。你在欧洲的一路上没有注意到处都是罢工游行的人群吗？”
“有的，以前就听说过欧洲人对任何不满表达的方式就是游行，这样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吗？”
“这是欧洲的悲哀，也是世界的悲哀，早晚我们都会陷入这种悲哀。”
“我觉得还是制度的问题。科技已经为我们创造了如此巨大的财富，只要我们可以合理的分配这些财富，社会就不会陷入动荡与不安中。”
“你觉得街上那些游行的人，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了吗？要知道欧洲有最好的失业和社会保障制度。”
“那是为什么？”
梅根一指边上的一条小河，说：“你看见那条小河没有。财富就像小河里的水，水不停地流淌，才会有新的财富补充进来。而人类补充河水的手段，一直都是科技。但科技又是一把双刃剑，它在制造财富的同时也在攫取财富。就好比一边向河里放水，一边又在河道里筑造水坝，限制了河水的流动。河水越来越多，可河水却流不动了。世界的财富是要流动的，象小河汇入大河流入大海，再蒸腾为雨，落回大地，形成溪流，往复循环。循环的越快，人们越能看到财富的希望。当循环变慢了或者不再循环了，人看不到希望，焦虑由此而生。人类所有的不安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焦虑。人这个物种正是因为焦虑，才把未来看得那么重要。我们现在的科技都是不断地制造水的同时，又筑坝把财富留在自家，从来没有想过在根本上解决水的循环问题。”
“所以才更需要更好的制度啊！”
“任何制度都是不能离开人的本性的，不然就是乌托邦空想主义，昙花一现。中国历史上王朝的更迭，近代的战争。难道我们真的要来一次暴力的释放吗？人类做好承受这种代价的准备了吗？早在两个世纪前的马克思就提出过，资本主义的危机就是生产过剩的危机。其实我倒认为人类社会所有危机，都源于自然进化的本质。”
“你觉得制度是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吗？”
“不是制度还有什么办法呢？”
“欧洲政治的理念就是建立在对个人追求财富的保护中的。现在的欧洲政府更像是物业公司，真正有一定权势的是议会。而议会又时常被大众舆论所左右的，大众舆论的风向标，有时又象量子理论中的蝴蝶效应，有时一件小事的共振就会引发山崩海啸。我真心希望修楚齐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解开天宫号和龙星货运飞船相撞这次事故的真相。”
“我想修楚齐会努力说服中科院的。”罗舒肯定地点点头。
“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中国的同行，你们有资金有干劲，而我们欧盟每天都在扯皮，基础科学的投入越来越少，要一点点经费都要看别人的脸子。我们现在主要的经费都要靠各个基金会的赞助。”
“梅根教授，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您是一个有远见有胸怀的科学家。”
“胸怀在这个时代沉重的负担。”
“我明天准备动身去圣地亚哥，还请帕瓦里尼台长帮忙联系一下。”
帕瓦里尼说：“好的”
“罗，给你拿上这个。”梅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胸章，交给罗舒。罗舒接过来一看，正是爻的胸章。梅根接着说：“这是无国界科学基金会的标志，欧美的许多重大科技项目都是他们支持的，在西方许多科学家看到这个会给你一定得帮助。”
北京，秦伟的办公室。一面暗红色巨大的窗帘，遮住了一整面墙，使办公室看起来密不透风。
秦伟站在办公桌的后边，对面的修楚齐站在他的对面。隔着办公桌两人注视着对方。
修楚齐没有回避秦伟的目光，坦然但不夸张地说出这几天他所掌握的数据，“紫金山天文台所观测到参宿四和欧洲南部天文台观测的木星位置偏离的情况来看，是地球自身的轨道发生了偏离。”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数据都意味着地球将要脱离太阳系。”
“还不能确定地球会摆脱太阳的引力，我需要一些具体的数据，才能计算出目前地球轨道运行的情况。”
“你需要什么数据？”
“1，欧洲的室女座引力波天文台（virgo）和美国（ligo）引力波激光干涉仪的数据。2，马上启动阿里的射电天文台对太阳与地球的距离进行观测。”
“欧洲南部天文台的木星数据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又一个朋友在那里。”
“谁？”
“一个记者朋友，南方科学报的罗舒。”
修楚齐走了之后，秦伟马上叫来了秘书，“通知阿里的天文台马上观测日地间距离。同时通知中科院，让他们暗中协助修楚齐的调查。但只限于学术交流方面，在事情没有搞清之前，不做任何表态。还有督促航天部门抓紧组建新的轨道飞船，适尽快安排发射时间，一定要把梦天号上的事情搞清楚。”
“是。”
秘书走了之后，秦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虽然不是科学家，但从事航天领域多年，对这一领域的科技工作者有一种本能的信任。他知道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证据，他们是不会下结论的。可五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又让他觉得这件事有点太离奇，还有高小飞的事件，他在梦天舱里到底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