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回秋鸣山
天气热了，小肉球该入学了。
林晏娇特意托了周先生，给小肉球办了离郡学不远的童学馆。
先生见了小肉球呵呵笑，“你母亲可是郡学最年轻的禀生，小姐想必也家学渊源吧。”
“先生谬赞了，”林晏娇摸着女儿的头，“我家大姐儿顽劣，自幼活泼好动，需先生费心教导才是。”
云景是知道自己女儿脾性的，小姑奶奶能在凳子上规矩坐半个时辰就不错了！“若有不听话的，先生只管打。”
“哈哈，如此聪明灵秀的小姑娘，怎舍得打？”先生也摸摸小肉球的头，“可念过四经？”
小肉球趾高气昂地大声答道，“先生我会背三字经！我会背一半了！”
死亡沉默。
林晏娇：
真是啪啪打脸。
回家路上她忍不住感叹，“大姐儿怎么连三字经都没读完啊”要是读书不行，今后得给她寻条别的路子。
这句话云景听来就是对他狠狠的责骂！
他身为大姐儿的亲爹，林家当家主夫，管教不好子女。妻主让他教长女启蒙，可大姐儿与他不亲，每次见了他就跑，根本不听他的。
如今叫妻主在旁人面前丢脸！
一时妻主的责难，女儿的厌烦，小舅子的冷脸，齐齐压在他心头！
自从龙凤胎落地后，他被两个奶娃娃闹得团团转。白天两个小的时不时哭闹要找爹爹，被乳父抱到他这里来。家里的生意还要他主持，客栈的账目之前怀孕妻主不要他接手，如今账册春儿已经上手了，他也不能落下，得跟着周账房学。他身为林家主君，至少别人递过来账目他得能看懂，能压得住下人，不被人糊弄挖空了家业吧？妻主在外辛苦挣钱，他得守好这个家，不能叫坏人害了。
对妻主的服侍少了，大姐儿的启蒙也极少上心，实在是顾不过来。
可是龙凤胎真不好带，小皮蛋挑食，潇哥儿爱闹，两个孩子大病小灾不断！
他现在连带孩子都带不好！
当初大姐儿虽然生得极难，但一出生爹爹就抱走和他睡了，白日交给春儿和平芝照看，他只管喂奶。娇娘日日在房里照料着他，给他捏腿擦身，坐床头给他念书说话，换着花样哄他多吃进补，和他一起逗小肉球。
他好想回秋鸣山，回到那个家！
两颊泪哗哗地往下流。
他的泪吓了林晏娇一跳，“景哥哥！你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你，你哭什么？”
云景只低头呜咽，不说话。
“不能读书就不读书呗，经商、从军这么多条路子，总找得到一条合适她的。况且小肉球才五岁，看得出来什么？”
云景摇头，他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清楚，大姐儿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坐不了半个时辰就跟猴一样的左抓右挠，哪里走得了她娘读书的路？
可她是继承家业的长女，她不读书，她能做什么？
“景哥哥，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林晏娇对近来云景的心思沉重，也不算一无所知。“家里孩子实在多，现在清哥哥又回来了，他没有过孩子，帮不上你什么。不行再给你找请个人吧！”
“不行！”云景斩钉截铁，“你如今只有秀才的功名，规矩早就定死了，两个仆从已经是极致，不能再多！”
“在意这个做什么？城里那么多大姑娘小姐的，两个仆从，你怕是要笑死我。”林晏娇又好气又好笑，这人都成这样了，还死守着规矩不放！
“像请乳父一样，随便找个名目就过去了，谁来管你家里的破事？咱们是请人帮忙，又不是买奴才。”
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今家里正经有卖身契的奴仆也就平芝一个，就算依照云景所说，再买一个也是可以的。
得要个手脚麻利话不多的。
云景还是死活不肯。林晏娇懒得与他多说，下次休沐一出书院径直去人牙子处挑了个机灵的男孩领回来，白纸黑字签了卖身契，不怕他歪心思坏事。
岂料一回家就炸了锅。
“把他退回去！”
云景手扳着门框，不许男孩进屋，“趁现在刚买没多久，把他退回去！”
“景哥哥别闹，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不再来点人帮你怎么行？”林晏娇也是心疼自家夫君，“就算是照你说的秀才家只能两个下人，现在咱家正儿八经签了卖身契的就平芝一个，多他一个不多！”
云景还是死守着门不给进。
“我儿，你妻主体恤你！今后断了奶两位帮佣的乳父回去了，你如何忙得开？趁现在赶紧□□一个，用得顺手了，将来也不怕。”凉老爹也在门外帮腔。
“不许进！我说不许进就不许进！”云景眼泪汪汪，却死抓着门框不放。
任众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林晏娇实在是不理解，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凉老爹看林晏娇动了气，赶紧伸手去扒云景扣在门框上的手指，“我儿！别闹了，听话！”
云景见亲爹都帮着妻主说话，心中更如风雪交加！
买来的男孩生怕被退回去，跪在地上拼命朝云景磕头！
“求主君收下小的！小的听话勤快能做事，要是偷懒，主君打死我也没怨气！我什么都听主君的，求主君收下我吧！”
场面混乱不堪！
但无论林晏娇怎么劝，老爹怎么正话反话地说，云景就是不开门，就是不给男孩进屋！屋里两个乳父吓得不敢开口，两个奶娃娃吓得哇哇大哭。
“得了，他不收你，你就到我房里来。”
忽然背后一道声音，林晏清散着前襟，手执一柄流苏小扇，闲闲踏出门房。
他手指对地上的男孩一点，“正好我身边缺个伺候的，就你了。”
男孩伏跪在地上，转头望向林晏娇。
横竖这边也僵持不下，林晏娇开口，“你就去服侍公子吧。”人反正领回家了，哪里忙不开，自然会叫他去帮忙的。
先给他安个身份，云景那边再慢慢说。
林晏清给男孩起名月令，大摇大摆地领着男孩给他搬东西去了。
“你啊！”老爹恨铁不成钢，当着林晏娇的面狠狠骂了云景两句才悻悻离去。
云景不辩解，整个人贴在紧紧关闭的门板上，默默掉泪。
“景哥哥，”林晏娇知道他又在门后哭了，趴在门板缝前悄声往里面送话，“景哥哥你别哭，这回先斩后奏是我错了，惹你生气，我给你赔不是！我现下得回郡学了，你如何想的，等我下次休沐回来，我听你慢慢说好不好？”
郡学哪里都好，十日一次的休沐真是太短了，都不能在家过夜！
她感觉好久都没有与景哥哥亲近亲近了，还有小皮蛋和潇潇，只能每次回来叫乳父带过来抱一抱。十天才能这么抱上一次，两个孩子对娘亲始终有些生疏，远不如小肉球黏娘亲，一回来就要她抱。
云景只能说好。
两人就这么分开。
回到寝舍，林晏娇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紧紧咬牙，又拼命忍住泪的神情。
“阿远，你说郡学里能不住寝舍，申请申请走读，每晚回家吗？”
“怎么，家里有急事？”
“唔，也不算很急，只是要费些时间，又不想耽误了学业。”毕竟乡试在即，能够每天晚上回家陪陪自家夫郎，应该也够了。
“不急就等下个月田假吧，左右十来日。”
林晏娇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很快，一个月的田假来了，林晏娇和小肉球都放假了。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林晏娇干脆将客栈关门歇业一个月，给家里一干下人放个长假，带着一家老小回秋鸣山老宅避暑。
当初离开秋鸣山只七个人，如今龙凤胎落地，清哥哥回来又买一个月令，一下子呼啦啦地竟有十几口人了。牛车是坐不下了，一辆马车都坐得里里外外挤挤攘攘。
回老宅最开心的就是云景了，他怀里抱着潇潇，看林晏娇逗儿子各种花样戏法惹潇潇笑个不停，妻夫俩久违的贴在一起说私房话。老爹抱了小皮蛋在打瞌睡，一旁林宴清晕车吐得厉害，不住地叫月令将腌梅子给他拿过来压一压。
马车颠簸了整整一天，晚饭前才到秋鸣山。
原先宽敞的老宅现在有些不够住了，云景不敢委屈林晏清，让月令扶着病歪歪的林晏清去春儿房里歇下，叫春儿平芝住到黎叔房里去。
林晏娇却开口，“旧屋的主卧大，叫黎叔带着春儿平芝住到旧屋去，方便将小皮蛋和潇潇抱过去照顾。”
“旧屋？旧屋许久没住人了，灰大。”云景有些担心，毕竟两个没断奶的娃娃。
“上次我已拜托刘夫郎将旧屋新屋都打扫干净了，能住的。”她就是想将云景和龙凤胎隔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云景见她坚持，也就没有再说。
呼吸着秋鸣山的草木香，他身心舒畅。这片生他养他的茫茫大山，草木森森，鸟兽啾啾，比宛平城中的嘈杂污浊好千万倍。
他终于回来了！
见亲亲夫郎开心，林晏娇也高兴。这次田假她也放下手中誊抄的活计，每日也只温半天的书，午后晚上都一心一意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