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迎战岁考
云景想起上次俩徒弟被平芝拉走,陈师傅不得不自己拿菜刀切萝卜丁,一边切一边脸通红骂人,剁剁剁切得案板上萝卜丁乱飞。他一下子笑了出来,又将给妻主听。
娇娘听了笑得前俯后仰,“你都从哪里学来的新词,可都是那些胡乱吹的评书?我带你去书院里的书店看看,里面也卖男儿家爱看的闲书话本,我看不少人都买回去带给夫君,我陪你挑挑去。”
两人手拉着手去书店挑书,又去食堂打饭。路上遇到好些娇娘的先生同学,娇娘都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逢人便介绍这是自己夫君,弄得云景怪不好意思。
他害怕别人笑妻主娶了个这么男生女相的丑夫,他想起从小在仓河村被人笑长相丑陋,被人叫云家狗。那种尖刀一样的目光,冰冷锋利,看得他无所遁形。
学府里的人个个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们礼貌向他问好,她们看向他的目光平静而友好,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拿仓河村人那种目光看他。
林晏娇带着云景去食堂打来四个人的饭菜,一起提回寝舍。书院里厨子做的菜太过清淡,云景嫌不合口味,娇娘耐心跟他解释:口味清淡是为了照顾全郡各地前来求学的学子,毕竟嫌淡了还能加盐加辣子,若太咸太辣,吃得清淡的学子便无计可施了。
席间娇娘和卢照邻轮流讲着书院里的各种笑话,一次厨子做饭太辣引发书院学生抗议游行。胃疼拉稀的学子们高喊着“换厨子”,长长的队伍不停围着食堂转圈,将食堂养的鸭子吓得跑出笼子到处乱飞!
食堂厨子提刀出来骂人,学生们一哄而散。唯独脑子一根筋的林晏娇,不仅不跑,还在站在那里据理力争,文绉绉地跟厨子解释为什么饭菜太辣伤肝伤脾胃。最后被厨子举着菜刀押着满书院抓鸭子。
食堂油水旺,鸭子养得个个油光水滑、膘肥体壮,壮硕有力的翅膀一扑扇能飞过一人多高的院墙。
可怜林晏娇才十二三岁,年纪又小,手脚又短。结果抓到天黑也没抓到一只,急得一屁股坐在中庭哇哇大哭!最后还是山长叫来王云薄和孟怀陵她们,这才把鸭子们统统抓回笼。
云景他们笑得喘不过气,林晏娇也笑得喷饭,原来原身也是一个可爱的人。
不大的寝舍间欢声笑语。
窗外千秋月,手中银酒波。
她透过窗户望向夜空,不管你现在是否已投胎成人,总之,谢谢你了。
谢谢你给我一个全新的人生,让我结识了这么多可爱的人。
卢照邻吓一跳,“娇娘你突然双手合十做什么?”大晚上的突然朝着外面拜,看着慎得慌。
“妻主在拜月亮呢!”云景笑,“今晚的月亮真圆!”就像他如今的家一样,圆圆满满,怎么看怎么好。
众人抬头赏月,此时月亮周围无云无星,唯有一明黄色的玉轮高挂夜空。
希望月亮能听到她的心愿吧。
吃饱喝足,休沐日门禁快要到了。林晏娇和卢照邻将云景和云浮青送至书院门口,又叫来孟怀陵的小厮驾车送他们回家。
短暂欢愉之后,艰苦的学业又要开始了。
离岁考还剩下五天,此时挑灯夜读已没有太大功效了,倒不如作息规律放松身心来得好。林晏娇上午蒙头大睡,睡到自然醒再优哉游哉地去食堂用早膳,再顺手给卢照邻带一份回来。早膳回来翻几页书,中午又去食堂吃饭,吃完回来睡午觉,一觉睡到日头西斜。
她晚饭后就再不肯看书了,只四处闲逛散心,看得日日埋头奋战的卢照邻咬牙切齿,“你可真是信心十足!”
信心十足谈不上,只是她没有卢照邻那种非中不可的压力而已。她上辈子996加班加得都猝死了,难道还不够努力吗?林晏娇佛系得很,这辈子没什么必要,不愿意逼自己太狠。
终于到了进考场的那一天,所有考生进入考场。
书院每年举行的岁考内容其实并不多,拢共不过四书文二题、五经文二题、诗两首,并默写《圣谕广训》二百字及恭默圣谕。
一天就考完了。
考完的林晏娇脑汁都被榨干了,懵懵的,走路都有点飘。她晃晃悠悠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阿娘!阿娘回来了!”小肉球老远就看见了娘亲,小短腿一路欢呼雀跃地跑过来,扑进娘亲怀里。
“小肉球真乖!有没有好好跟爹爹念三字经呀?”娇娘饶头,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还好小肉球不在意,“我乖!我乖!我最乖!我最听姥爷的话,没有吵爹爹!”
“是躲着爹爹不念书是吧?”这兔崽子!娇娘掐了掐她的脸笑着骂,“野不了两年了你,满六岁就把你送进童学里去关着,天天念书!”
小肉球嘴一瘪作势要哭,娇娘眼疾手快地逮住她胳肢窝使劲挠,小丫头又咯咯咯笑起来。
云景听见楼下声音,“妻主,怎么突然回来了?”
“岁试考完了,回来看看。”
“考得如何?”
“还行。”小肉球越来越沉了,她顺势将她放下,“二宝乖不乖,闹你吗?”
“不闹,比小肉球还乖。”云景低头看着妻主抚向自己肚子的手,“就肚子大,三个月就显怀了。”
“辛苦你了。”
云景偷偷跟娇娘咬耳朵,“云家茶坊经常听见有人吵架,还有人哭。”
“云浮青可有再过来找阿邻?”
“不曾,从郡学回来就没见过他了。”
卢照邻,你可得一定要争气啊!
一日之后,主学官带人张贴红榜。
娇娘一大早就被一个声音吵醒,“林晏娇!林晏娇!快去看榜!”
“孟大奶奶!”娇娘睡眼惺忪,脑子一片昏沉,“大清早的……”
“还睡什么呀!”孟怀陵抓起一件外套给她胡乱披上,“快去看吧!”
难不成真考上了?
林晏娇将外衫草草一披,简单梳洗两下就出门去了。
鲜艳的红榜上,禀膳增生最后一行,林晏娇三个字赫然在列!
“请吃饭!请吃饭!”王云薄将她的背拍得砰砰的,“一顿可抹不过去啊!林大娘子,四十两的火钱下来了,可得请我们喝酒!喝好酒!起码得三顿!”
林晏娇却没有心思理会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安心,少不了你的。我先回一趟寝舍——”
卢照邻理所当然地没有考上。
林晏娇冲回寝舍,卢照邻正一言不发地在打包东西。
“阿邻……你这就要走了?”
她低着头面色平静,如暗流汹涌的湖水上凝结的冰。
“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了。”
“可是你这次凭实力考上了增广生啊,你回家好好跟你娘求个情——”
“娇娘,”她一宿没睡的脸灰白得像个死尸一样,僵直的嘴角努力拉扯出一个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苦笑,却比失声痛哭更惹人心疼,“考不上就是考不上,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我认了。”
“你……”
增广生看似只比禀生低一等,但是没了给人做保的生意,自立门户是不可能了,根本无力与家族安排抗争。
可到底是亲骨肉啊,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娇娘看了都难受,卢知县真就这么狠心吗?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矢志不渝,在盲婚哑嫁父母之命的时代,有多难得?
卢照邻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好了行李。
“好了,别劝!别送!”
“让我自己一个人走!”
她最后回头,看着林晏娇脸上的心疼和不舍,笑着挥挥手,“别这么看我,又不是一辈子不见了。等我有了新的去处,会再来找你的。”
“恭喜你考上禀生,林晏娇!等我安定了,再来找你吃酒。”
空顶着一个捐来的贡生名头能找到什么样的去处,林晏娇想不出来,不过或许卢知县能动用关系给长女谋一份差事吧。
她就这么站着,目送卢照邻渐渐远去。
郡学里的生员寝舍都是二人一间,卢照邻退学搬了出去,自然会再安排一个人搬进来。
师长们疼林晏娇,不再给她安排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省得带坏了好苗苗。
下一个休沐日,新舍友一大早就带着俩小厮站在门口了。
“怀陵,竟然是你?”
孟怀陵嘿嘿一笑,“我之前那舍友总打鼾,睡不好,就跟训导先生申请了。林晏娇我记得你不打鼾吧?”
“不打不打。”
“哎哟,真搬来了。”有人挑开门帘进来。
林晏娇笑骂,“你这人,早知道怀陵要搬过来,也不肯知会我一声。”
“这不给你个惊喜吗。”王云薄递上两张请帖,“春节一过,我就要行冠礼了。早早就跟你们说了的啊,到时候见不到人,别怪我削她!”
娇娘笑,“去去去,兵油子又犯起浑了。”
王家的请柬不似卢家的烫金秀字,厚牛皮纸用细细麻花绳捆起,只在右下角有小小的金莢,颇有几分军中古朴大气的风范。林晏娇仔细收入囊中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