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斗村法院?
刘村长穿着玄色长袍端坐正厅,人声嘈杂,她只能高呼,“安静——安静——”
刘氏族长站在她身侧,脸上晦涩不明,旁边是刘旺家几个哭哭啼啼地跪在堂下,恨恨地望着林晏娇一行。
“刘村长大安。”林晏娇拱手,云景屈膝,身后黎叔抱着春儿跪下。春儿将好未好吹了风,心里一急,又烧得软绵绵的,布娃娃一般被黎叔抱在怀里。凉老爹抱着小肉球和平芝,不近不远地站在人群中。
刘村长点头致意。
“林晏娇,刘旺控诉你趁她不在家,上门羞辱她家夫郎黄氏,被刘旺回家撞见,叫你夫君云氏将刘旺一家打了一顿,可有此事?”
这一句直接在村民里炸开了锅:
“喲这口味儿真重啊,老黄都生过几个孩子了,啧啧啧…”
“指不定人家就好这一口呢,你看她家娶那个!”
“嘻嘻,怕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林晏娇径直开口,声音洪亮。“绝无此事!林某当日去刘旺家,是为了我家小儿春儿落水一事。”
“前日我家春儿同她家三个孩子一起在河滩扒螃蟹,被人推下河,一直到今天还发烧!林某问过在场的焦家四郎等其他孩子,都说春儿落水时,其余孩子都离得太远,唯有刘旺家的四秀和黄老四离他最近,最有可能将人推下河!”
“林某去刘家,只想查明究竟是谁如此险恶用心,将我家春儿推下河,想要我家孩儿的命!当时刘旺不在家,林某自觉回避,只在大院中交谈,未进内室,刘旺家几个孩儿都在,望村长大人明察。”
村长问,“那你和你夫君云氏,据说还有一个小儿,在刘家打人是怎么回事?”
林晏娇一一答道,“都是误会,林某与刘家夫郎黄氏说明来意后,正叫来刘四秀和黄四郎仔细询问,毕竟人命关天,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谁知刘四秀一听便怕了想跑,被林某拉住,正巧刘旺回来撞见,未问清楚情况就对林某拳打脚踢,林某夫君他们也不过是见林某被打过来劝架而已,说到底,不过一场误会罢了。林某上门,都是为春儿被人推落水之事,从来没有轻薄刘旺家夫郎的举动。”
刘村长却刻意回避,“林秀才,若真如你所说,那为何刘旺一家五口伤势如此之重,你们一家却无人受伤?刘旺嘴角鼻梁均被打裂,刘旺家的一个男子衣裳被撕裂,他方才哭诉你冲进刘家对他欲行不轨,你作何解释?”
林晏娇只能展露自己伤口,“林某被刘旺抄起扁担殴打,现在整个背和腰都肿得渗血,只是伤藏在衣裳里,不显眼而已。林某和夫君云氏脸上均有大片的擦伤,明显是在地上搏斗过的痕迹,林某身后的家奴平芝,头脸嘴角都是肿的,大家都能看——”
一旁的刘氏族长直接打断娇娘说话,“林秀才,刘旺家都是稚嫩小儿,自然比不过你家几个壮劳力,还不是任你们欺辱毫无还手之力,如何能欺负得了你去?”
“刘旺回家撞见,一时心急下手,完全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刘旺家的当日衣裳扯破,披头散发可是我们刘氏几位老人们亲眼所见。有人证在此,容不得你入室行凶还振振有词!”
族长显然是要偏帮刘旺,“只因我去过他家,他就能扯破衣裳说我欺辱他了?”林晏娇冷笑,“那这罪名也未免太好捏造了!刘旺家四秀和黄四推我——”
连村长也打断林晏娇说话,“好了,大家既是一个村的,自是一家人,不可伤了和气!”
刘氏一族包庇刘旺的态度有目共睹,刘村长不愿得罪。“如今既然说开了,是误会一场。林秀才只是去刘旺家问几句话,问得急了动起手来,或是举动间对刘旺家的有所失礼,被刘旺撞见打起来,也不是大事,何必搞得如此大阵仗?”
村长开始和稀泥,“刘旺家几个既伤得重,林秀才你便赔刘旺家几个五两银子,给他们一家请大夫医治,此事便算结了,切不可伤了咱们玉斗村人的和气。”
五两?林晏娇气笑了,“村长,她家小儿推我家春儿下河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难道就此揭过?!”
刘村长不吭声,自是有刘氏一族的长老喊起来,“娇姐儿,你阔了,起了房子娶了亲的,家里养着那么多老老小小的,哪里付不起这两个药钱?”
“你家春儿平日里吃香喝辣的,养得那般胖,淹个水又有什么要紧的?怎么这么小气,非要跟我们这些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计较!”
“孩子间疯疯闹闹的,多大个事儿!倒是给她由头上人家家欺负人了。”
“啧,还不是趁刘旺不在么?上门偷吃还叫上自己男人作帮手,绝了!”
众人哄堂大笑,只是这一次被嘲笑的对象,变成了林晏娇。
拳头捏得发白,林晏娇抬头看着这帮人,她想起娶亲时一桌桌的酒宴,这些人是如何吃得满嘴流油,喝得面红耳赤;还有新房落成时的乔迁宴,那些粉玉丸子、香肠蒸肉,黎叔是如何剁肉剁到衣裳湿透,老爹是如何在掌心一一搓成丸子,一瓢煮下锅,春儿是如何在灶前被熏黑了小脸,云景又是如何张罗着摆酒送菜,供这些人吃喝。
刘氏一族摆明了包庇刘旺,刘村长明显地偏帮刘旺,对春儿落水一事避而不谈甚至出声打断,抓住刘旺家黄氏撕烂的衣裳不放,如此这般,林晏娇就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今天这个公道,怕是讨不回来了。
那一瞬间,林晏娇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围的村民嘁嘁喳喳,还在不停说着风凉话,她却充耳不闻。
绝望,无助,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自打她带空间穿越以来,一路顺风顺水,救人、娶亲、生女。
但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久违的那种绝望。在车水马龙的北京城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大厦,自己如茫茫沙漠中一颗沙粒一般,弱小得如此渺茫。
云景倒是习以为常了,他原本就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中,公道是什么,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早知去村长家为春儿讨公道没那么容易,只是对过度自信的妻主不忍心打击罢了,况且这种事向来没有他一个男人说话的份儿。
刘氏族长重重地冷哼一声,似还有所不满。
刘村长置若罔闻,“娇娘啊,如今也说清了误会。你是小辈,便与刘族长赔个不是,改日再将银子送与刘旺家去吧。”
如今对方人多势众,既不便当场闹起来,却也吞不下伏低做小这口恶气!林晏娇恨恨朝刘村长一拱手,拂袖而去。
“哼,这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礼数不懂!”
“还秀才呢,这般德行,我看一个穷酸秀才也就到头了。”
骤然一双独狼似的双眼,盯得她们头皮发麻!寒光如铁,目光淬毒。
“这、这林家的夫郎……”几个正帮腔的女子忽见一个男子如此骇人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
云景不做声,剜了几眼这些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狗东西,顺便将她们的脸一一记下,便随林晏娇离去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岂料他的小妻主一回家便不对劲了。
她回家便往书房里钻,一个人闷在里面不出来,晚饭也推说吃不下,没扒拉两口又回书房去呆坐着,人也不动,手一一抚过书房里那些书,却不曾拿一本下来翻看。
他的小娇娇年纪太小,从小过得太顺被保护得太好,未经过这些事,受打击了。
他向来不懂安慰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又不敢打扰她,只能默默守在书房外。云景陪着老爹气呼呼地抱小肉球回房,给小肉球掖好被子,叮嘱她今晚跟外爷乖乖睡;又吩咐黎叔和平芝今晚轮流守好发烧的春儿,要是又烧起来赶紧来主屋叫他。
忙完一圈回房,刚走到书房外,听得里面“哇”一声——
“娇娇!”
云景推门而入,竟看见娇娘呕出一口血!她用废纸接住,纸上星星点点的猩红色!
“咳咳没事”娇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肺上积了热毒,痰里带血罢了。”
若是气急攻心呕出了心头血,那可伤了根本了。云景夺过仔细翻看,还好不是。
他服侍她脱去鞋袜更衣躺下,看她双眼迷离,又不知魂儿飘到哪里去了。
他拍拍她的背,“乖,睡吧!明儿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她应该一直单纯着,善良着,不该来承受这些。
待娇娘睡下,云景轻手轻脚出门往山下春儿的母家去。
“秀才家的?怎是你?”刘大姐开门一脸惊讶,秀才家这位云氏,多是乖觉站在林秀才身后,一贯不多话的。
“刘大姐,我来找刘大哥。”
“春儿可还烧着?”刘夫郎急急问。
云景摇头,“烧得不厉害,已快退了,有黎叔和平芝守着。”
“我的儿!”刘夫郎捂着心口大呼,“这该千万死的黄老鳖,我非手撕了他不可!”
刘大姐打火点起了烟叶,“如今官道是走不通了,秀才家的,你们怎么打算?”
今日村长和刘氏族长对刘旺的袒护,众人心知肚明。
云景面露冷光,“既然官道走不通,那就走暗道。”把他家的人一个个欺负成这样还想善了,痴心妄想!
刘大姐看一眼云景,“你的身手,是不输女子的。”
刘夫郎发狠,“那日就该打死她们狼心狗肺的一家才好!”
刘大姐捻一把碎烟叶塞进烟杆,“方才焦四也过来了,他说他亲眼看见春儿是被刚投奔来的黄老四推下去的,但刘四秀站在旁边,怕都是她指使的。”
这与娇娘当初的猜想分毫不差。
“刘四秀为何要对春儿下毒手,是眼红?”
刘大姐点头,“刘旺的浑,村里是排了号的,整日整日地不着家,吃喝嫖赌。”
“当家的不顶事,日子自然过得难,两口子两天一吵三天一打。刘四秀时常私下跟人哭,自从刘旺家的去过你们大婚和乔迁酒就入了魔了,回家天天跟刘旺吵,家里没一日安生的!说他嫁错了人,当初在娘家作小儿子时如何如何水灵,都白白地熬干了。刘四秀常听娘老子这么吵,自然就对你们家怀恨在心了。”
刘夫郎大骂,“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就敢下手害人了。若是等他长成,岂不是要害死全村!”
才几岁就逼迫投奔来的堂哥杀人,确实是天生坏种,狡诈狠毒。
刘大姐吸一口烟,“你准备怎么做?敢对春儿下手,我们也不会不管,要我们做什么直说。”
云景既然来刘家,就没准备跟他们客气。
“不必,刘夫郎你帮我望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