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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小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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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出突然,小洛也没想到对她和颜悦色的苏姨娘前脚刚把事情办完,后脚就命人把她解决了。

    她拼命挣扎着,无数地泡泡从水面浮起,可这么点力气,对两个大男人来说不异于挠痒痒。

    小洛心里叫苦不迭,一时不查呛了一大口水。

    阿蛮看着水面上的泡泡越来越少,暗道不好。

    如果不敢把人救下,那这场下毒案就死无对证,苏姨娘咬死了就只杀了有卖身契的奴才,沈正书未必不会保她,等风头过了,再高高兴兴做她的正头娘子。

    可恶,难不成世上好人只有死了这一个途径。

    阿蛮心里的火越燃越旺,生出个想法。

    太阳出来了,屋檐上雪化了,顺着青瓦滴了两滴水下来,她做好了决定,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试探。

    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刘大志还热血沸腾,这不是他第一次夺取生物的生命。

    之前都是杀猪杀鸡,人还是第一次杀,但这不妨碍他手法老道地把人按到水里,然后静待片刻,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足够支撑他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耳膜里充斥着巨大的心跳声,他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钱,钱,钱,这么多的钱。他几乎杀红了眼,溅起了的水花沾湿了衣衫也一无所觉。

    所以当木棍砸在后脑勺的时候,刘大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个院子还有其他人!

    阿蛮不恋战,一个人给了一下子,把木棍一甩提着裙摆就跑了。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危急的局面,心跳得飞快。

    刘大志凶相毕露,脑门子青筋都出现了。这院子很偏僻,就算呼救前头的人也听不见,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那双三角吊梢眼都透着凶狠,嘱咐刘永福必须看着人死透了才能走,自己去追那个小娘们。

    小洛本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被这么一甩,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见眼前只剩下一个人,瞬间爆发了强大的求生欲和贼人扭打在一起。

    刘永福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阿洛被打得脑袋一歪,眼看身子软了,昏死过去。

    他搓了搓手,奸笑着看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小丫头看上去虽然怪干瘪的,但蚊子也是肉,不如先爽完再杀。

    他准备脱去她的衣服,忽然这时候,小洛睁开了眼睛,死死咬住他的虎口,用尽全身力气,竟是要咬下一块肉下来!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阿蛮只庆幸自己今日去探望病人,穿得素净,走动起来也方便。

    沉重的步伐声越来越近,刘大志是在府里做粗活的下人,不想干活的时候就来这里偷懒,对这块的地形很熟悉,基本断绝了阿蛮抄近路的想法。

    她只顾疯狂地往前跑,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冷空气灌进嗓子里,火辣辣得疼。

    该死的赵无名怎么还没出现

    甚至这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后脖颈一痛,一下子就被追上来的刘大志按到了泥地里,溅起一滩脏水,弄得她睁不开眼睛。

    刘大志没有多说废话,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就往地上按。

    这小娘们穿的衣服这么好,一看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一个奴婢尚且可以装成溺水,死一个主子可就不一定了。

    搞不好,他们这伙人全都得死。

    还是冬天,地上又湿又冷,没一会就把她的衣裳全部沾湿了。阿蛮死命地挣扎着,奈何钳制着她脖子的那只铁手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

    肺部被挤压到极致,她不敢呼吸,一个不注意泥水就得灌到喉咙里,想到了上回溺水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

    脖子约莫被掐出了青痕,阿蛮已经没了那块的直觉,她觉得似乎被人压着过了一个世纪。

    从前和二郎去小河里游泳的时候,两个人经常比赛憋气。还能再撑一会儿,阿蛮心里苦笑,不撑又怎么样呢。

    她留着最后一口气,静静地埋在泥里,伪装成一个死尸。

    不过赵无名觉得她更像一只蝴蝶,窝在蚕蛹里,就等着一个绝妙的时机破茧——只为了吓别人一跳。

    他盘着腿坐在墙头上,冷着眼看那个丑如猪狗的男人,想着一会儿是先削耳朵,还是先挖眼睛,当然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至于阿蛮,赵无名的胸腔里燃起熊熊的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从泥地里揪起来,狠狠教训她一下,叫她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那个丫头就这么非救不可吗。

    刘大志狐疑地看着手下的人没了动静,嘀嘀咕咕,“真死了?”

    阿蛮感觉脖子上的重量一轻,再不松,她也就快没气了,还没等彻底松一口气,就听见刘大志怪叫了一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抬起头,一张脸全部被泥糊住,还不断往下面滴水,跟只在泥里打过滚的小花猫似的。她笑了下,很快又把嘴闭上,因为泥流嘴里怪脏的。

    “你来了。”

    虽然是问句,但非常笃定,她没赌错。

    赵无名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要是不来,她这条命是不是就打算交代在这里。

    “不来,我随便看看,没想到救了这么个祸害。”

    阿蛮随意地抹了把脸,现在安全了,可没忘记小洛,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池塘边跑。

    走了几步,还是转身回来,拉起赵无名的手,拽着他一起走。

    赵无名不情不愿地跟在她后面,阿蛮觉得拉着他吃力,转身凶他,“人命关天的事情,你再这么拖拖拉拉的,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遭报应。”

    “人又不是我杀的,也不是因我而死,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赵无名对她的强盗逻辑感到费解。

    “算了算了,你走快点啊,再不快点人都凉透了!”

    他换了个银色的面具,上面瞄着繁复的花纹,将一双好看的眼睛遮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瞧见英挺的鼻梁,和红润饱满的嘴唇。

    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是了,换任何一个正常人,谁能想到自己的大家闺秀姐姐和夜闯闺房的登徒子是同一个人。

    阿蛮把他的手一甩,爱救不救,废话这么多,自己往那地方跑去了。

    她没敢多耽搁,回到了那个破旧的院子,距离事情发生,到她赶回来,也才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还在水边的两个人竟都不见了。

    地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连旁边的杂草都被连根拔起,但好好两个人就是这么消失了,连尸体也没留下。

    赵无名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他抱着胸,懒洋洋地靠在院墙上,漫不经心地瞎想,这地方人少,日后幽会的地点可以定在这里。

    阿蛮没了法子,趴在岸边,试图看清楚水底下那个东西是什么,是小洛的尸体,还是块石头。

    “你看什么呢?”

    “那下面到底是个人还是别的。”

    赵无名陪她一起蹲了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水底下隐隐绰绰的东西。

    阿蛮知道要让他下水他肯定不同意,就故意搡他,希望他能“一不小心”掉下去,当然自己能理解最好。

    他也不计较,几个不着痕迹地闪身躲了过去,一把提起她的领子,用干净的手绢给她擦了把脸。

    “脏死了。”赵无名阴阳怪气,“要是被张家三郎看见了,他不要你了。”

    阿蛮气出个鼻涕泡,“要你管。”

    这里找不到,她起身往别的地方去。这个院子就一个出口,就是刚刚阿蛮跑出去的那个,她一路上都没见到两个人,肯定是还在原地。

    角落里传出细碎的声音,阿蛮以为是小猫的叫声,循着声过去,只见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最后竟形成了个血的湖泊。

    阿蛮面色凝重,继续往前走。

    枯黄的草堆里躺了个血人,一道狰狞新鲜的伤疤贯穿整个脸颊,从额头到嘴唇。还有其他细碎的伤口,看不出从前的样貌。

    小洛挣扎着睁开眼睛,用气音说,“救我”

    我想活,祖母还在家中呢,我得活着回去。

    人没死就好,就是不知道身上还有什么暗伤,阿蛮赶紧让赵无名搭把手,把人偷偷运到外头医馆去。

    他抱起满身血污的姑娘,无奈地说,“蛮蛮,我这一身可贵了。”

    阿蛮不想理他,叮嘱他一定要将人平平安安地送到,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一根须发也不许少。

    “可是你从来没这么关心我。”他轻哂道,“平平安安。”

    他只知道怎么送人进地狱,倒是不知道怎么救死人。

    阿蛮愣了一下,不过小洛身上的血止也止不住,她只好收起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认真严肃道,“你把人送走了,我再和你好好谈谈。”

    看着那道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上,阿蛮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心里念了九遍北斗经,祈祷他平安。

    够了吧,小气鬼。

    初蕊看着她满身污遭地回来,只当是遭了什么恶人的毒手,心里急得不行,一向平和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缝。

    “出了什么事情?”

    阿蛮用眼神安抚她,悄声说,“我们回去说。”

    沈意善和她身量差不多,丫鬟给她找了件衣服换上,小红没忘记把脏衣服也带走,这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又攀扯不清了。

    阿蛮走之前特意通知了大丫鬟一声,“你们小姐用惯了小洛,我把她也带走了,你们不必牵挂。”

    “是。”

    初蕊听她把前因后果说完,使劲按捺着性子才没当众发火,真是翻了天去!

    她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母亲给了你一条命,你就这么霍霍吗。”

    阿蛮看着地面,不说话,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床上还躺着不省人事的沈意善。

    强壮的男人,痛苦的少女,一池看不见的水,阿蛮其实也害怕,她的手到现在还在抖,但是比起死,她更害怕失去亲人。

    更何况,她有六成把握赵无名会及时赶到来救她。

    至于剩下的四成,阿蛮不想想,也不需要去想,她成功把人救下了,就是结果。

    直到睡觉前,初蕊也没和她说话,冷着一张脸,活像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小丫头们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地做事情。

    阿蛮在偏房里躺着,看着烟紫色的床帐。时候不早了,她的眼皮子在打架,脑子里是漫无边际的想法。

    我没错。

    但是我让初蕊姐姐伤心了,我有罪。

    赵无名怎么还没来,我好困。

    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到了屋子里,赵无名无语地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不过去寺庙来晚了会儿。

    罢了,跟这个没有心的人计较什么。

    他掏出一个平安符,这是刚刚三跪九叩从寺里请来的。

    赵无名不信神佛,如果人间自有公道,何必让他的父母枉死,让那蛆虫端坐明堂之上,让众生受苦,让恶徒享福。

    他认命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在她的唇角,轻到像是一片柳叶坠入湖心,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他将平安符放入阿蛮的枕头下面,一个硬硬的荷包勾着他的袖子,一起被带了出来。

    一块名贵的玉佩掉在地上,那是怀贤太子遗物。

    与之一同掉落在地的,还有一块布条,上面赫然画着一只血红色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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